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仲尼適楚，出於林中，見痀僂①者承蜩②，猶掇③之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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仲尼曰：“子巧乎！有道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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曰：“我有道也。五六月④累丸二而不墜，則失者錙銖⑤；累三而不墜，則失者十一；累五而不墜，猶掇之也。吾處身也，若橛株枸⑥；吾執臂也，若槁木之枝；雖天地之大，萬物之多，而唯蜩翼之知。吾不反不側⑦，不以萬物易蜩之翼，何爲而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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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子顧謂弟子曰：“用志不分，乃凝於神，其痀僂丈人之謂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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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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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 痀偻：即曲背。同〈大宗师〉“曲偻”。《抱朴子·对俗篇》引“痀”作“伛”，义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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② 承蜩：以竿粘蝉曰“承”（林云铭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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③ 掇：拾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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④ 五六月：指学习所经过的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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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敔说：“学之五六月。”（见王夫之《庄子解》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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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鸿庆说：“案‘五、六月’，《释文》引司马曰：‘黏蝉时也。’此说失之。‘五、六月’，谓数习所历之时也。”（《读庄子札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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⑤ 锱铢：古时衡重量的名称，喻最小最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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⑥ 橛株枸：今所谓木桩（林希逸说）。形容身心的凝定；郭《注》“不动之至”为是。“橛”，世德堂本作“厥”。“橛”、“厥”古通。“枸”今本作“拘”。《道藏》褚伯秀《义海纂微》本、陈碧虚《阙误》引张君房本、江南古藏本“拘”并作“枸”，“枸”与“拘”同音通用（王叔岷说）。“枸”指木根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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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嵩焘说：“《山海经·海内经》：‘达木下有九枸。’郭璞注：‘枸，根盘错也。’《说文》：‘株，木根也。’徐铉曰：‘在土曰根，在土上曰株。’‘株枸’者，近根盘错处；‘厥’者，断木为杙也。身若断株，臂若槁木之枝，皆坚实不动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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⑦ 不反不侧：念无回顾（王敔《注》）。“反侧”，犹变动（成《疏》）。按“不反不侧”形容内心凝静，心无二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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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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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子到楚国去，经过树林中，看见一个驼背的在粘蝉，好像拾取一样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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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子说：“你是有技巧呢？还是有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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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答说：“我有道。经过五六个月〔训练〕在竿头上累叠两个丸子而不会掉下来，那么失手的机会就很少；累叠三个丸子而不会掉下来，那么失手的机会只有十分之一；累叠五个丸子而不会掉下来，就好像拾取一样容易。我安处身心，犹如木桩；我用臂执竿，如同枯槁树枝；虽面对天地之大，万物之多，却只用心在蝉翼。我心无二念，不因外物纷繁而改变对蝉翼的注意，为什么会得不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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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子回向弟子说：“用心不分散，凝神会精，不就是说这位驼背老人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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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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顏淵問仲尼曰：“吾嘗濟①乎觴深②之淵，津人③操舟若神。吾問焉，曰：‘操舟可學邪？’曰：‘可，善游者數能④。若乃夫沒人⑤，則未嘗見舟而便操之也。’吾問焉而不吾吿，敢問何謂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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仲尼曰：“善游者數能，忘水也。若乃夫沒人之未嘗見舟而便操之也，彼視淵若陵，視舟之覆猶其車卻也。覆卻萬方陳乎前而不得入其舍⑥，惡往而不暇！以瓦注⑦者巧，以鉤⑧注者憚，以黃金注者㱪⑨。其巧一也，而有所矜⑩，則重外也。凡外重者內拙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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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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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 济：同“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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