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顔淵問乎仲尼曰：“回嘗聞諸夫子曰：‘無有所將，無有所迎。’回敢問其遊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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仲尼曰：“古之人，外化而內不化②，今之人，內化③而外不化。與物化者，一不化④者也。安化安不化⑤，安與之相靡⑥，必與之莫多⑦。狶韋氏之囿，黃帝之圃，有虞氏之宮，湯武之室。君子之人，若儒墨者師，故以是非相⑧也，而況今之人乎！聖人處物不傷物。不傷物者，物亦不能傷也。唯無所傷者，爲能與人相將迎。山林與！皋壤⑨與！使⑩我欣欣然而樂與！樂未畢也，哀又繼之。哀樂之來，吾不能禦，其去弗能止。悲夫，世人直爲物逆旅耳！夫知遇而不知所不遇，能能⑪而不能所不能。無知無能者，固人之所不也。夫務乎人之所不者，豈不亦悲哉！至言去言，至爲去爲。齊知之所知，則淺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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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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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 其游：“游”，游心，精神活动。“其游”，指精神进入不将不迎的境界（曹础基《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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② 内不化：内心凝静（成《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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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其昶说：“案《文子》云：‘有一定之操而外能屈伸与物推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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③ 内化：内心游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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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碧虚说：“荡性曰内化。”（引自褚伯秀《南华真经义海纂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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④ 一不化：内不化（王敔《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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⑤ 安化安不化：意指化与不化都安然顺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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⑥ 靡：顺（成《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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⑦ 莫多：不增益（王敔《注》），不妄自尊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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⑧ 相：互相攻击的意思。郭《注》：“，和也。”误。理雅各（James Legge）英译为“to attack each other”，为确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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⑨ 皋壤：原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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⑩ 使：陈碧虚《庄子阙误》引江南古藏本“使”上有“与我无亲”四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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⑪ 能能：能够做到所能做到的。今本“能能”上有“知”字，衍文，据敦煌本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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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其昶说：“案郭《注》以知与不知，能与不能并言，似‘能能’上衍一‘知’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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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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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回问孔子说：“我曾听老师说过：‘无所送，无所迎。’请问怎样达到这种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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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子说：“古时的人，行动能顺物运转而内心凝静，现时的人，内心游移而外在则滞呆不变。随物变化的，内心却凝静不变。化和不化都安然顺任，安然和外境相顺，参与变化而不妄自尊大。狶韦氏的苑囿，黄帝的园圃，虞舜的宫阙，汤武的屋宇〔愈来愈狭隘了〕。君子一类的人，像儒墨的师辈，还要用是非互相攻击，何况现时的人呢！圣人与物相处却不伤物。不伤物的，物也不会损伤他。只有无所损伤的，才能和人相往来。山林啊！原野啊！欣然欢乐啊！快乐还没有消逝，悲哀又接着兴起。哀乐情绪的来临，我不能抗拒，它的离去不能制止。可悲啊！世人只是物的旅舍而已！知道所遇着的而不知道所遇不着的，能够做到所能做到的而不能够做到所不能做到的。有所不知有所不能，乃是人所不能免的。要是追求人所不能免的事，岂不是很可悲么！至言无言，至为无为，要想使人所知的相同，那就浅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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