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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适说:“惠施空间,似乎含有地圆和地动的道理……如‘天与地卑,山与泽平’,更明显了。地圆旋转,故上面有天,下面还有天;上面有泽,下面还有山。”(《中国古代哲学史》第八编第四章〈惠施〉下引同)姑备一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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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灵峰先生说:“如果从近代物理学的观点看来,整个宇宙的空间中,高、低和上、下都是相对的。地球与太阳之均衡运动,原非日悬中天,地居天下。以几何学之定理言之,两点之间,可连一直线;在山、泽之间连一直线,则山、泽自平了。这也是说明同、异之相对性的。”(《老庄研究》丁编附录〈惠施等辩者历物命题试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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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沫若说:“天地山泽,在外形上虽有高低之分,就质点的‘小一’而言,则同是‘无厚’,所以山渊平而天地比。这条正破旧有观念天尊地卑之说,所寓革命的精神非小!匡章说惠施之学‘去尊’,而怪他王齐,荀子说他‘不是礼义’,我们可以揣想惠施必是个无神论者或无治论者。”按:郭说引申其哲学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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⑨ 日方中方睨(nì),物方生方死:这是从时间长流的观点来看,无物不变、无时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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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锡昌说:“按普通以为日之中与睨、物之生与死皆有一个停留之单位,而可分割为片断。惠施则以为真正之时间是永在移动;真正之物体,是永在变动。故谓日方正中,便已西斜;物方生出,便已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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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友兰说:“太阳刚才到正中,同时也就开始西斜,但是总有一个时候是中日。人的身体是经常在新陈代谢之中。在他的身体中,经常有死亡的东西,也有新生的东西,在他生存的时候,就伏有死亡的根源;但是总有一个时期,他是生存而不是死亡。惠施的好朋友,庄子,明确地说,既然事物经常在变动中,那就不可能有相对的稳定性;即然事物的性质都是相对的,事物之间也就没有分别。惠施没有明确地这样说。但是惠施也没有明确地肯定,事物的相对性中存在着绝对性。”按:冯说乃对惠施观点作批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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⑩ 大同而与小同异,此之谓小同异;万物毕同毕异,此之谓大同异:大同和小同相差异,这个叫做小同异;万物完全相同,也完全相异,这个叫做大同异(《中国哲学史资料选辑》今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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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适说:“惠施说:‘大同而与小同异,此之谓小同异。’例如:松与柏是‘大同’,松与蔷薇花是‘小同’,这都是‘小同异’。一切科学的分类,只是这种‘小同异’。从哲学一方面看来,便是惠施所说:‘万物毕同毕异’。怎么说‘万物毕异’呢?原来万物各有一个‘自相’。例如:一个胎里生不出两个完全同样的弟兄;一根树上生不出两朵完全一样的花;一朵花上找不出两个完全同样的花瓣,一个模子里铸不出两个完全同样的铜钱。这便是万物的‘自相’。有自相所以‘万物毕异’。但是万物虽然各有‘自相’,却又都有一些‘共相’。例如:男女虽有别,却同是人;人与禽兽虽有别,却同是动物;动物与植物虽有别,却同是生物;……这便是万物的‘共相’。有共相,故万物可说‘毕同’。毕同毕异,‘此之谓大同异’。可见一切同异都不是绝对的区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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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友兰说:“惠施这个论断,就逻辑的意义说,接触到类和种属的关系问题。每类事物都有共同的性质;这是‘大同’。每类事物中不同的种属又各有自己的共同的性质,这是‘小同’。从类上推去,万物同属于一大类,都有共同的性质,所以说是‘毕同’。从种属下推去,以至于各个的个体东西。各个东西又都是自己的特点,不能完全相同,所以说是‘毕异’。这些论点,同样表明事物之间的差别是相对的,不是绝对的,词和概念之间的差别也是相对的,不是绝对的。照这样解释,这里所谓的‘同’是后期墨家所谓‘类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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⑪ 南方无穷而有穷:这也是从空间的相对性而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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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适说:“当时的学者,不但知道地是动的,并且知道地是圆的。如《周髀算经》说:‘日运行处极北,北方日中,南方夜半。日在极东,东方日中,西方夜半。日在极南,南方日中,北方夜半。日在极西,西方日中,东方夜半。’这虽说日动而地不动,但似含有地圆的道理。又如:《大戴礼记·天员篇》辩‘天圆地方’之说,说:‘如诚天圆而地方,则是四角之不掷也。’这分明是说地圆的。……说:‘南方无穷而有穷。’因为地圆,所以南方可以说有穷,可以说无穷,是地的真形;南方有穷,是实际上的假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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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寿康先生说:“南方是无穷的,又是有穷的。从普通人的眼光讲,这是无穷的。但从至大无外的观点看,却是有穷的。”(《中国哲学史纲要》第一编第五章〈名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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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奠基说:“‘南方无穷’是古代辩者所持的一种辩论。《墨子·经说下》有:‘南者有穷则可尽,无穷则不可尽。’《荀子·正名篇》亦有:“假之有人而欲南无多,而恶北无寡,岂为夫南者之不可尽也,离南行而北走也哉。’对于惠施来说,墨、荀两解,只是从概念的单一名字作出答案,并没有解决惠施的问题。惠施所立的辩题是‘无穷而有穷’。这里的联词‘而’字是辩题的本质所在。同一南方,谓之无穷而又有穷,则其辩证意义是说:距离无限的可分性之毕异的存在,实有其不可分的有限性之毕同的多点存在。惠施自己的论证如何解释,不得而知;但是就所谓合同异的逻辑推论来说……我们必须注意到惠施的推论,可能不自觉地运用了古代几何学上所谓‘穷举法’,或类似‘归谬法’之类的推演方法;否则,所谓‘无穷而有穷’的辩论,是不会使墨、荀诸家先后作为敌论,来加以逻辑的反驳的。……由于战国时代,特别是墨辩科学取盛的时代,学者对圆方平直等比的演算知识,早已大大推进了一步。例如差数可以取尽的古代数学思想,我们从惠施论空间观念的辩题中,确已感到有些反映的迹象,这是值得我们注意的问题。如果能进一步找到某些论证的材料,对惠施历物的科学认识,当更有其逻辑的历史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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⑫ 今日适越而昔来:今天到越地而昨天已来到。这是就时间的相对性而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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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适说:“‘今日适越而昔来’,即是《周髀算经》所说‘东方日中,西于夜半;西方日中,东于夜半’的道理。我今天晚上到越,在四川西部的人便要说我‘昨天’到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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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奠基说:“原论题的条件说法,基本上是符合当时天文科学的某些假设的。譬如任取一条以‘日在西极’的论点来说,如果日在西极,则东方人今日适越,而在西方人即谓之昨日起程了。惠施在这里正是要以时间的相对性来证明它与空间运动的相对性是必然联系的。今天虽然没有得到惠施的直接解释,但本题的科学意义则是可以肯定的。”案:胡汪两说,乃从科学的观点来作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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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锡昌说:“真正之时间,永在移动,绝不可分割为‘今日’之一段,使稍停留片刻。如吾人刚说‘今日(上午十时十分)到越’,则此所谓‘今日’者,已早成过去而为‘昔来’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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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君毅说:“惠施十事中之‘今日适越而昔来’,言今昔无异;……其理由何在,今不能详考。盖皆不外谓于同一之‘实’,可以‘今’说之者,换一观点,亦可以‘昔’说之;……缘此以观一切万物之差异,即亦皆属天地之一体,同在大一中;而自此天地之一体或大一上看,则一切差异亦成无差异矣。”(《中国哲学原论》第一四九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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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友兰说:“‘今日适越而昔来。’这一条辩论也必有当时科学知识的根据,但是无可考了。专从字面上讲,这是说‘今’、‘昔’是相对的。今天所谓昔,正是昨天所谓今,今天所谓今,明天就成为昔。‘今’、‘昔’自身的同一都包涵有差别。因此今昔也是相对的;这两个对立面是可以互相转化的。这个命题,照另一种解释,是说今昔是联系在一起的,没有昔,也就没有今,昔日不出发,今天也无从适越。”按蒋、唐、冯诸说,乃从哲学的观点来作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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⑬ 连环可解也:连环可以解开,乃就事物变动长流观点而立论的,这命题属上文“物方生方死”一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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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锡昌说:“连环成后,终有毁日。唯常人所见者,只见一旦之毁,不见逐渐之毁。吾人假定自连环初成之时,至一旦毁坏之时,总名此整个之过程为‘解’(解即毁也);是连环自成之后,即无时不在‘解’之过程之中,故曰‘可解’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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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友兰说:“连环是不可解的,但是当它毁坏的时候,自然就解了。事物自身的同一都包涵有差别。连环存在的时候,也就是它开始毁坏的时候,也就是它开始解的时候。当时有个有名的关于连环的故事。据说,有一个外国的使臣给齐威王后一个玉连环,请她解开。齐威王后拿了一把锤子,把玉连环打碎,向使臣说:连环解开了。惠施的这个辩论,也说明,解与不可解也是相对的,有条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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⑭ 我知天下之中央,燕之北越之南是也:这命题说明南的方位只是相对的,从无穷的太空来看,根本失去定位的据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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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适说:“燕在北,越在南。因为地是圆的,所以无论哪一点,无论是北国之北,南国之南,都可说是中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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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奠基说:“旧注司马彪对本题的解释说:‘燕之去越有数(限),而南北之远无穷;由无穷观有数,则燕、越之间未始有分也。天下无方,故所在为中;循环无端,故所在为始也。’这话是合于惠施相对的见解的;因为空间有无穷的方位的相对存在,所以中央点原无绝对的位置,从越、燕相袭与南北相对的无穷而有穷言之,则中央定点当有所在。惠施向称博学多方者,他的辩察理想,在这里的科学意义,似乎已超出了地平直线的假设。战国如邹衍一派的大九洲之说,可能与惠施这类辩题都有过具体的分辩,惜两说皆遗佚,今无可考者。历史上论无穷分割的诡辩理论,对真正数学科学都发生过很大的作用。惠施的相对主义思想和无穷论的辩证,对于战国或者秦、汉间的谈天者,可能间接给了某些思想认识上的帮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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