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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大爷笑着说：“就是那帮人么？晓得了，晓得了。你也是他们那一帮的么？他们个个博学，争当圣人，却又互通声气，发言像喊号子，这一群唱嗨嗨，那一群唱嗬嗬，彼此帮腔，大合唱压众人，很团结哪！可又各自哀弦独奏，骂天下皆昏昏，唯他一人清醒，用这副腔调打响知名度。你说说，是不是这样的？你若脱胎换骨，忘掉你旧有的灵魂，抛开你现存的躯壳，离道也就不远了。你们爱高谈怎样治天下，是吧？你连自身都未治好，一肚子的投机取巧，还有空闲治天下吗。你快快赶路去，别在这里耽误我的正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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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贡从菜园退回到路旁大树下，招呼学生们继续赶路。老大爷的那番谈话促他猛省，使他自卑自鄙，昂不起头。这样闷闷恹恹，走完三十里路，天晚投宿了，脸色才好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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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学生问：“那个灌菜园的老大爷从前是干啥的哟？老师见了他，怎么低头不说话，脸色都变了，整天不自在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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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贡说：“我一直以为你们的老老师，我的老师，乃天下修道养德的第一人，不晓得还有另外的人啊。你们的老老师曾经说，不论什么事，可做才做；不论怎样做，成功便好。又说，做成一事可以走多种道，只有那用力少而功效多的道才符合圣人之道。现在我明白，老师说错了。我从那位灌菜园的老先生身上看见，得道的人德性圆满，德性圆满的人行为完善，行为完善的人灵魂健全，灵魂健全的人所走的道符合圣人之道。检验圣人之道的标准应该是灵魂健全，不应该是功利。得道的人为自己选择了平民的生活方式，不象咱们峨冠博带，高人一梯；得道的人随遇而喜，无所固执，不象咱们奔走国际，演说宣传，还摸商业信息。得道的人精神境界辽阔，德性纯，灵魂美，非功利，不取巧，不投机，不象咱们求名兼求利，动辄讲效益。得道的人，例如那位灌菜园的老先生吧，不是自己的志趣，纵有好处，他也不去；不合自己的理想，纵有功效，他也不取。他那样的人呀，你率领普天下的人给他以赞誉，赞得合乎实际，他也傲然不在意；你发动普天下的人给他以骂詈，骂得不合实际，他也爽然不答理。对他而言，社会的赞誉啦社会的骂詈啦固无益，亦无弊，不值一提。所谓德性圆满的人，就是象他这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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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有学生间：“咱们该是什么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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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贡说，“咱们这些人哟，风下小草，波上轻萍，一生不得安稳，摇摆浮沉，都随命运。我来取个名吧，风波之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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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回到鲁国，子贡向孔校长报告旅游见闻，谈到汉阴城外抱瓮老人拒用桔槔一事。孔子不以为然，说：“远古至德之世，十二氏族之外，有个浑沌氏族，据说倾向保守。那个抱瓮老人修学浑沌氏族之术，所以尚古养德。尚古不错，可是非今就错了。他是知一不知二啊。养德不错，可是弃技就错了。他是治内不治外啊。那些养纯洁的德，修无为的道，回归朴素，以性命为主体，保持灵魂寂静的隐士，往往混迹红尘，下次还会遇见，有什么好让你一再吃惊的呀？至于浑沌氏族之术到底如何，我和你一样的隔行如隔山哟，怎么弄得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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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圣人·德人·神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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淳茫先生是大雾的化身。远望他，浓浓的，故名谆；近察他，空空的，故名茫。他从西陆的旷野飘向东海的大壑，到海滨遇见了宛风先生。宛风是龙卷风的化身。他的身躯如羚羊的扭角，弯弯的盘旋着拔地而起，故名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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宛风游荡东海，偶尔登上西陆，沿路惹祸。百姓怕他。他也喜欢百姓，笑他们是“横目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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宛风问：“你要去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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谆茫说：“去大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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宛风问：“去做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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谆茫说：“玄妙的大壑哟，潮汐灌，灌不满，壑底漏，漏不空。我要去皈依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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宛风说：“先生对横目人不感兴趣了吧？听说有圣人在他们那里推行圣治。圣治是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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谆茫说：“怎么你也问起圣治来了？设官行令要妥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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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拔贤士用能人。了解百姓真实情况，按照他们的意向办事。措施啦号召啦都要他们自己去实行，不要强迫他们。这样；天下就归顺了。一旦国有大事，上峰只要招招手，挥挥指，全国就动员起来了。这便是圣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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宛风说：“听说那里出了德人。德人是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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谆茫说：“修道养德境界很高的人，清静不游想，行动不谋虑。任你是是非非善善恶恶，他都不介意，乐与众人均沾利益，愿随国民同臻富裕。偶尔道心妙悟，他怅然，好象小孩念母。想起还在红尘，他茫然，好象孤客迷途。银钱不乱花，自然有节余，不关心财务。饮食不考究，自然能够足，不过问炊厨。这便是德人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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宛风说：“还想听听神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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谆茫说，“神仙在天上，肉身已消亡，化成一片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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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亮亮，空荡荡，这样的生存状态便是所谓照旷。活得尽性尽情，到哪里，都舒畅。有时飞翔天空，有时飘行地上。在他眼里，人间一切事情，历史兴衰，个人爱恨，完全是虚影。在他眼里，世上一切生命，胎生卵生，湿生化生，终久要归根。根就是道。万物一道，彼此混同，互相冥合，再也分不清，这样的综合体便是所谓混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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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天下乱了好夺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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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朝大暴君纣王的未年，姓姬名发的那小子，亦即后来的周武王，率兵伐纣王，在孟津宣誓，北渡黄河，直奔牧野，一场大战，解放了商朝的首都朝歌，夺得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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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歌围城之战，惨不忍睹。此事距今千年，在下庄周哪能躬逢其盛。不过当时确有两位先生，一姓门名无鬼，一姓赤张名满稽，在城墙外观战。二人目睹仁义大军杀红了眼，涉血潦以追敌，爬尸丘以登城，万分恐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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