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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一阐提可以成佛,据吕瀓考证这个说法的原委,《涅槃经》的前后两部分并不是同时出现的。在印度,先出了前一部分,里边既然明明说众生都有佛性,又为什么还专门提出一个一阐提不能成佛呢?吕瀓说,大乘佛教提出这个一阐提其实是有针对性的:小乘信徒们既不接受大乘的教义,更不会按照大乘教义去实践,甚至还常常攻击、诽谤大乘,这些人显然是成不了佛的,那怎么办呢?于是大乘就专门打造了一阐提这个概念,这是为小乘信众量身定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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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者,吕瀓说,梵文里“佛性”的“性”字正是种姓、种族的意思,一阐提的说法也为日后的“五种姓”开了端,这也反映了印度当时的种姓制度给佛教带来的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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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当《涅槃经》的后半部分推出的时候,对佛性的描述就和以前不同了,一阐提也可以成佛了,这是因为社会环境改变了,统治者开始重视大乘,不少小乘信徒也改宗大乘了,这时候再揪着人家小辫子不放就不合适了。这段原委,竺道生当时的中国佛教界应该并不知情,结果又燃起了多年的烽烟战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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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可参考我在《老子哲学辨正》里对Scientific American Mind,2005.4的引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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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社会学与心理学的研究相当注意集体主义与个人主义的文化背景之别,但文化背景是在变的。今天我们还是集体主义吗,这很难讲,就连西方人也注意到了这个变化。2010年1-2月号的Harvard Business Review有一篇小文,题目是China Myth,China Facts,认为集体主义的中国已经是一个过去的神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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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淮南子·精神》发挥过庄子的这个意思,说还没有人类之时万物便已经齐备了,可见我们人类是一种物,其他事物也是物,我们不该只把其他事物看成物。……我怎么知道治病求活命不是糊涂呢,我怎么知道上吊求死不是好事呢?这些事情谁能弄得清呢?所以造化生了我,活着就是了;造化让我死,死了就是了。希望活着,这也没错,只是不必贪生;厌恶死亡,这也是人之常情,但也不必阻拦死亡的到来,顺其自然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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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 霍布斯虽然与梦幻关联的是所谓“异端邪教”,其实是小心翼翼地把基督教也批评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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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 对霍布森和麦卡利的观点很有挑战性的是,哈特曼等人分析了456份关于梦境的书面问卷,其中没有任何一次梦境涉及读写活动,只有一个人报告梦到过运算行为。那么,如果梦只是一些毫无意义的神经冲动,为什么人们最常见的读、写、算这三种活动并不出现在梦里呢?(Hartmann,E.,2000)我个人对这个结论相当困惑,因为我自己就清晰地梦到过读书和写字——我记得在最近的一次梦里,读的是《旧唐书》,写的是五言和七言的排律,我还因为自己“一反常态”的才思枯竭而感到焦躁和恼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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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 庄子对梦的看法也有神秘而流俗的地方,《庄子》佚文有讲尹需(一作儒)学习驾驶技术,三年而无所得,一天梦到老师把“秋驾”(大约是一种高超的架势术)传授于己,第二天去见老师,老师对他说:“以前我不是自珍其技而不想教你,而是怕你学不了,今天我就把‘秋驾’教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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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 [英]罗素《西方哲学史》上册,p300:公元前156年雅典派至罗马的外交使团有三位哲学家,其中有一个就是不愧继任阿塞西劳斯作学院首领的那位卡尔内亚德。他看不出有什么理由他作使臣的尊严就应该妨碍他的这次大好机会,于是他就在罗马讲起学来。那时候的青年人都渴望模仿希腊的风气,学习希腊的文化,于是都蜂拥而来听他讲学。他的第一篇讲演是发挥亚里士多德和柏拉图的关于正义的观点,并且是彻底建设性的。然而他的第二篇讲演即是反驳他第一次所说过的一切,并不是为了要建立相反的结论,而仅仅是为了要证明每一种结论都是靠不住的。 当然,在实际生活中,我们还是有很多办法的,比如以习俗或权威为标准,所以一个学生才不可能拿着庄子的道理要求老师给自己打满分,而即便在纯粹的辩论当中也是有办法的——苏格拉底就是个中高手,他自己往往并不抛出什么观点,而是在承认对方观点的基础上不断追问,最后把对方逼到一个自相矛盾的境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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逍遥游:当《庄子》遭遇现实 第五章 《庄子》关键词之三:物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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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少年卫玠在孩童时代就着迷于一个非常经典的问题:人为什么会做梦。大人的解释不能使他满足,于是他连日来苦思冥想,但不仅不得其解,反而把自己弄病了。(1)(《世说新语·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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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激起过人类经久不衰的神秘感和好奇心,于是有人因之推演命运,有人因之思考哲理。庄子,当然就是后者之中最著名的一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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昔者庄周梦为胡蝶,栩栩然胡蝶也,自喻适志与!不知周也。俄然觉,则蘧蘧然周也。不知周之梦为胡蝶与,胡蝶之梦为周与?周与胡蝶,则必有分矣。此之谓物化。(《庄子·内篇·齐物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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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周梦蝶的故事早已经是尽人皆知的,而这个故事的内涵却并不太容易搞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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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子回忆自己曾经梦为蝴蝶,翩翩飞舞,悠游自得,当真觉得自己是只蝴蝶,而不知道庄周是谁。突然醒觉,自己分明是庄周,不是蝴蝶。这真让人迷惑呀,到底是蝴蝶梦为庄周呢,还是庄周梦为蝴蝶,何者是真,何者是梦?庄周和蝴蝶分明是两回事呀。这,就叫做物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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笛卡尔曾经认为“我思故我在”是一则连最狂妄的怀疑论者也无法推翻的真理,不知道他会如何解释庄周梦蝶的故事。庄子显然意识到自身的存在,只是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作为一只蝴蝶而存在,还是作为庄周而存在,或者“我”的存在只是其他什么人或什么东西的一个梦罢了。在庄子那里,“我思”不足以证明“我在”,这就是理性主义与神秘主义的区别所在吧?这里我们有必要引入威廉·詹姆士的界定:“我们正常的意识,我们所谓理性的意识(rational conciousness),只是一种特种意识,同时在这个意识周围,只有极薄的帷幔将它与这个意识隔开的,还有完全不同的各种潜在意识。”(《宗教经验之种种》,p.38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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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秘主义重视“合一”的体验,化蝶正是这样的一个故事,但墨家学者肯定不以为然,他们和庄子的哲学途径恰恰相反,庄子要消弭分别,墨家则要明辨分别,所以《墨子·经上》给梦下定义,说“梦,卧而以为然也”,认为梦只是睡眠当中产生的误以为正确的知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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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这就是我们普通人的看法。一个女人看到墙上的一个斑点,这是什么呢,是钉子的痕迹吗,这钉子曾经是用来悬挂肖像的吗,这肖像是前一任房主的吗,他家过的是怎样的生活呢,可这真的是钉子的痕迹吗,或许只是一些尘土,特洛伊不就是被尘土掩埋了吗,特洛伊的英雄们如今都在哪里呢……这就是伍尔夫的意识流小说《墙上的斑点》的没有情节的情节,一场彻底的白日梦。直到现实的声音把她带回了现实,她才凑上去仔细辨认,原来那个斑点既不是钉子的痕迹,也不是尘土的堆积,却是一只蹲伏的蜗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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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要的是,伍尔夫女士终于醒了过来,在光怪陆离的梦幻之后终于认清了她的“现实”。无论梦幻把我们带到多远,意识流的“印象的拼图”总会被打散,我们总会回到一片实地上来。但是,我们会不会再醒来一次呢,我们自以为的醒难道不会是真正的梦吗?——传说古莽国的人很能睡觉,一觉要睡上五十天,他们以梦中所见为实,以醒来后的所见为虚(《古今谈概·非族》),他们眼中的我们难道不是荒谬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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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而庄子不是古莽国之民,他和我们一样也有自己的“蜗牛”。他也曾对梦幻给出过相当朴素的看法,说梦是阳气之精,随心中的喜怒而发。(《庄子》佚文)但在《齐物论》里,庄子的意见却要复杂得多,也耐人寻味得多。的确,化蝶的故事很简单,也很优美,但庄子到底要表达什么呢?考虑到这个故事出现在《齐物论》的结尾,似是在说庄周与蝴蝶既恍然莫辨,又可以互相转化,那么这世界上的是非对错岂不也是如此这般的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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