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逍遥游:当《庄子》遭遇现实 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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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设人类社会当真退行到猴群状态,这也许并不美妙,因为猴群的权力斗争与资源分配简直就是人类社会的缩影。不止猴群,许多群居动物都是这样,最强的雄性战胜所有的对手,占有所有的雌性,这虽然符合优生原则,却不符合“内无怨女,外无旷夫”(《孟子·梁惠王下》)的人类理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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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非把退行继续下去,因为在群居动物里,蚂蚁和蜜蜂至少在它们的本族群之内是和睦相处的,所以它们被亚里士多德称为政治动物。那么,为什么蚂蚁和蜜蜂能达到的社会秩序我们人类就很难达到呢,或者说,我们通过怎样的手段才能把人类社会建设得像蚂蚁和蜜蜂的社会一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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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布斯很细致地解答过这个问题,他的理由很容易让我们想到庄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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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人类不断竞求荣誉和地位,而这些动物则不然。因之,人类之中便会由于这一原因而产生嫉妒和仇恨,最后发生战争,但这些动物却没有这种情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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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次,这些动物之中,共同利益和个体利益没有分歧;它们根据天性会为自己的个体利益打算,这样也就有助于公共利益。但人类的快乐却在于把自己和别人作比较,感到得意的只是出人头地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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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这些动物不像人类一样能运用理智,它们见不到,同时也不认为自己能见到公共事务管理中的任何缺点。但在人类之中则有许多人认为自己比旁人聪明能干,可以更好地管理公众;于是便有些人力图朝某一个方向改革,另一些人又力图朝另一方向改革,因而使群体陷入纷乱和内战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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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这些动物虽然也能用一些声音来相互表示自己的欲望和其他感情,但它们却没有某些人类的那种语辞技巧,可以向别人把善说成恶、把恶说成善,并夸大或缩小明显的善恶程度,任意惑乱人心,捣乱和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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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没有理智的动物不能区别无形的侵害和有形的损失;所以当它们安闲时,就不会感到受了同伴的冒犯;而人类在最安闲时则是最麻烦的时候;因为在这种时候他们最喜欢显示自己的聪明,并且爱管国家当局者的行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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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这些动物的协同一致是自然的,而人类的协议则只是根据信约而来,信约是人为的。因之,如果在信约之外还需要某种其他东西来使他们的协议巩固而持久便不足为奇了,这种东西便是使大家畏服、并指导其行动以谋求共同利益的共同权力。(《利维坦》,pp.130-1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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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布斯是近代西方最早的契约国家论者,他的上述意见除了最后一点把应然混淆为实然之外,还是相当有道理的,让我们看到无知、无言、齐物、自然这些最为庄子主张的概念对于一个和谐社会来说有着怎样的意义,尽管如此高标准的无知就连哺乳动物也望尘莫及。只是在这一点上,霍布斯认为人类的和谐只能从契约而来,而不像蚂蚁和蜜蜂的和谐纯粹本之天然。庄子并不这么看,如果他知道霍布斯将要推导出契约之下的暴政的合理性,也一定会大摇其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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逍遥游:当《庄子》遭遇现实 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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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子之无知的另一层含义是:知要借助于无知才能更好地发挥作用。一方面要像庖丁解牛那样“官知止而神欲行”,不依感官而依心神,“因其固然”,顺应自然之理(《庄子·内篇·养生主》);一方面正如脚踏之地虽小,但若不依恃未踏之地就无法走路;人知道的东西虽少,但可依恃那些未知之事来认识天道(《庄子·杂篇·徐无鬼》)。惠子批评庄子的言论没有用处,庄子辩解说:“知道了无用才能谈有用。天地是如此的广大,而人所占用的不过是一小块容足之地罢了,但如果只保留你的这一小块立足之地,把其他地方都挖空,你站的这一小块地方还有用吗?”惠子回答说:“没用。”庄子说:“这不就是无用的用处吗?”(《庄子·杂篇·外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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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子的这个观点在今天倒是被越来越多的人接受并实践起来了,当然这只是一种暗合,并不是来源于对庄子的认同,而是来源于以往对我们自己的认知能力的过度自信而导致的灾难。这也和万物一体的观点相辅相成,我们发现大自然是一个很复杂的网络系统,无数的生命与非生命在亿万年的演化过程中经过无数次的磨合而形成了一种微妙的平衡,往往牵一发而动全局,人类技术文明的突飞猛进反而使这种危险性愈发严峻起来。当我们为了多打粮食而围湖造田的时候,我们不知道这个举动在大自然引发了多大的连锁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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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对“人定胜天”实在无可奈何的话,我们也只好借用庄子的物化理论来安慰自己了,“万物皆种也,以不同形相禅”,就算人类灭绝了,“其分也,成也;其成也,毁也。凡物无成与毁,复通为一”,人类的消亡自然就意味着别种东西的增加,物质的总量是不变的。比人类高大那么多的恐龙灭绝了,地球不还是照样在转么。如果我们站在宇宙的角度看问题,就连地球的灭亡也不算回事了。更何况所谓宇宙,也许只是某只蝴蝶一个梦,我们怎么知道宇宙毁灭的时候不正是这场大梦醒来的时候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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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子实在给了我们太大的视野,在这样的视野下,还有什么问题是想不开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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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知”在庄子哲学里还有一层含义:你之所以“知道”某个东西,一定是因为这个东西或多或少地引起了你的不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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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倕旋而盖规矩,指与物化而不以心稽,故其灵台一而不桎。忘足,履之适也;忘要,带之适也;知忘是非,心之适也;不内变,不外从,事会之适也。始乎适而未尝不适者,忘适之适也。(《庄子·外篇·达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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