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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子张与子夏、子游等的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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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照太史公的说法,孔子弟子三千,受业身通者七十余人。这七十余人中,真正著名的也不算太多。除了四科十哲以外,大概就是曾子、子张、有若、以及传易的商瞿了。这些人一同随夫子受业,大方面的旨趣当然是相同的。但我们若着眼于儒家分化的立场,自应注重其不同的方面。就子张和同门的关系而言,最值得注意是他和子夏、子游的关系。这三个人在孟子和荀子中常常被一并提到,而且子夏和子游是孔门“文学”一科的代表,地位特殊。所以讨论子张与二者的关系对于了解儒家的分化更有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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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张和子夏这两个人的差别是非常显著的,以至于孔子在世的时候就已觉察。所以当子贡问二人于孔子的时候,他得到的答案是“师也过,商也不及”。(《论语·先进》)按照孔子的说法,过和不及并没有好坏之分,但这评价足以显示出两人对立的思想性格。不及的话当然会有些拘谨,专注于小节,而遗忘根本;过的话不免有些豪放,不切于实际,或致远恐泥。有几个例子足以说明子张和子夏的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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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夏之门人问交于子张。子张曰:“子夏云何?”对曰:“子夏曰:‘可者与之,不可者拒之。’”子张曰:“异乎吾所闻。君子尊贤而容众,嘉善而矜不能。我之大贤与,于人何所不容?我之不贤与,人将拒我,如之何其拒人也?”(《论语·子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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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夏既除丧而见,予之琴,和之而不和,弹之而不成声。作而曰:“哀未忘也。先王制礼,而弗敢过也。”子张既除丧而见,予之琴,和之而和,弹之而成声。作而曰:“先王制礼,不敢不至焉。”(《礼记·檀弓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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传曰:孔子过康子,子张、子夏从。孔子入坐,二子相与论,终日不决。子夏辞气甚隘,颜色甚变。子张曰:“子亦闻夫子之议论邪?徐言誾誾,威仪翼翼,后言先默,得之推让,巍巍乎,荡荡乎,道有归矣!小人之论也,专意自是,言人之非,瞋目搤腕,疾言喷喷,口沸目赤。一幸得胜,疾笑嗌嗌。威仪固陋,辞气鄙俗,是以君子贱之也。”(《韩诗外传》卷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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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记载前后呼应,和夫子对他们的评论是若合符节的。前一个是关于“交”的看法,子夏以我为主,抱的是慎交的态度,有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感觉。子张则于众人无所不容,一切随人。第二个例子好像是有意的设计,以帮助说明孔子的评价。子夏对于礼,是弗敢过也;子张的态度则是不敢不至。至于第三个例子,更是借子夏的局促来显示子张的大器。看来,子张和子夏在儒门中的取向和气象确实不同。子张喜欢从根本处着眼,我们看他说“执德不弘,信道不笃”,“见危致命,见得思义”,都透显着这种精神。而子夏则主张从小处做起,“日知其所亡,月无忘其所能,可谓好学也已矣”,“百工居肆以成其事,君子学以致其道”(《子张》),强调从日常的学问上做工夫。对于子夏的这一点,子游也是颇有微辞的。《子张》篇也记载了一段子游和子夏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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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游曰:“子夏之门人小子,当洒扫应对进退,则可矣,抑末也,本之则无,如之何?”子夏闻之曰:“噫!言游过矣!君子之道,孰先传焉,孰后倦焉?譬诸草木,区以别矣。君子之道,焉可诬也?有始有卒者,其惟圣人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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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游批评子夏之徒有末而无本,留意于洒扫应对进退这些礼仪的东西,而不悟背后的根本。子夏则认为对君子之道的了解,要有始有卒,好比是草木,先看到末稍,而后及于根本。这很显然是体现了两种不同的思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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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汉代的儒生们看来,子夏是孔门传经中最重要的人物。夫子死后,子夏居魏西河教授,并为文侯的老师,算是弟子中很风光的一个。但是在同门之中,他得到的称许并不算多,互相的交流也很少。《礼记·檀弓上》记载子夏老而丧其子又丧其明,自以为无罪而遭到曾子的批评后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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吾过矣,吾过矣。吾离群而索居,亦已久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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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谓的“离群而索居”,大概是实情。比较而言,子张与同门之间的联络要更加密切。这大概和二人不同的交友看法是呼应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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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张和子游的关系明显与子夏不同,从两人对子夏的批评来看,他们都对子夏舍本逐末的做法不满,因而有着某些共同的倾向。中国文化史上一直有南学和北学的分歧。大抵如《隋书·儒林传序》所说:“南人约简,得其英华;北学深芜,穷其枝叶。”这个分歧没想到在孔门中就可以见其端倪。子张和子游在孔门中同属南方人,一出于陈,一出于吴,是战国时期儒学南传的重要途径。二人好像都是比较重视大处的。子张固不必论,子游治武城的时候,孔子过访,闻弦歌之声不绝,而有“割鸡焉用牛刀”之讥(《论语·阳货》)。虽然后来夫子以“戏言”解之,但也是能体现子游特点的。《论语》关于子游的记载并不多,除了上述的一则外,还有如下的几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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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游问孝。子曰:“今之孝者,是谓能养。至于犬马,皆能有养。不敬,何以别乎?”(《学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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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游曰:“事君数,斯辱矣!朋友数,斯疏矣!”(《里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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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游为武城宰。子曰:“女得人焉耳乎?”曰:“有澹台灭明者,行不由径,非公事,未尝至于偃之室也。”(《雍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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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学:子游、子夏。(《先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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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游曰:“丧至乎哀而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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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游曰:“吾友张也为难能也,然而未仁。”(以上两条见《子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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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说他思想的倾向的话,确实是偏重在内心的。就他得之于夫子的关于孝的看法而言,能养当然是外在的,所以是次要的。敬则是发自于内心的,因此是最重要的。丧礼中最要紧的也是哀的情感。虽然这话没有前后的背景铺陈,但应该是相对于各种仪式而言的。从这看他对子夏门徒的批评,所谓的本,正是就心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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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子张》篇的记载中,子游称子张为“吾友”,显示出二者的关系比较亲近。根据后来的说法,他们两人还是儿女亲家。(见下节)同门的师兄弟,如果再加上这层亲情,当然是不同一般的了。但是子游并没有许子张以仁,可能是因为子游重“心”,而子张对此缺乏体认的缘故吧。从现有的文献来看,子张是不怎么讨论到“心”的问题的。相反,他对外在的东西倒是很在意。子游说他是“堂堂乎”,恐怕不是随便讲的,大概其平常的相貌就是如此。郑玄对这里“堂堂”的解释是:“言子张容仪盛而于仁道薄也。”颇值得参考。《列子·仲尼》篇也有“子曰‘师之庄,贤于丘’”的说法。如果说人们对《列子》书多有怀疑的话,那么儒家的书中,也有孔子对子张类似的评论。《大戴礼记·五帝德》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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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日,宰我以语人。有为道诸夫子之所,孔子曰:“吾欲以颜色取人,于灭明邪改之;吾欲以语言取人,于予邪改之;吾欲以容貌取人,于师邪改之。”宰我闻之,惧,不敢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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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中暗含的意思是说子张的容貌堂堂,但内在的方面却不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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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子和子张的关系应该也比较紧密。《礼记·檀弓下》记载子张死的时候,曾子还曾去哭过。另外值得提及的是子贡,他曾经请孔子评价过子张和子夏,《礼记·仲尼燕居》也记载子张、子贡和子游在一起。更有趣的是,在怀疑是子张门徒编纂的《论语·子张》篇中,提及的孔子弟子,除了子张之外,就是曾子、子游、子夏和子贡。这似乎暗示出他们之间的密切联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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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申详和世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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