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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厉公,蔡出也,故蔡人杀五父而立之。生敬仲。其少也,周史有以《周易》见陈侯者,陈侯使筮之,遇观之否,曰:“是谓‘观国之光,利用宾于王’。此其代陈有国乎?不在此,其在异国;非此其身,在其子孙。光,远而自他有耀者也。坤,土也;巽,风也;乾,天也;风为天,于土上,山也。有山之材,而照之以天光,于是乎居土上,故曰‘观国之光,利用宾于王’。庭实旅百,奉之以玉帛,天地之美具焉,故曰‘利用宾于王’。犹有观焉,故曰‘其在后乎!’风行而著于土,故曰‘其在异国乎!’若在异国,必姜姓也。姜,大岳之后也。山岳则配天。物莫能两大。陈衰,此其昌乎!”及陈之初亡也,陈桓子始大于齐;其后亡也,成子得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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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个筮例中,周史占得的本卦是观卦,由于六四爻为变爻,阴变阳,所以得出之卦否卦。观卦的卦象是坤下巽上,坤为土,巽为风。否卦的卦象是坤下乾上,乾为天。同时,乾坤两卦又有玉帛之义。因此,周史就据此卦象及物象,以及爻辞,对于敬仲的未来进行了预测。可以看出,在这个占筮活动中,卦象仍然是要被还原为某种自然的事物,然后凭借它们之间的关系来引申出吉凶的意义。或者按照我们上面关于龟卜的说法,卦象其实也是包括天象在内的自然现象的转化的形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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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过上述的讨论,也许我们可以得出这样的印象:在卜筮的世界中,象居于核心的位置。这种象可以是直接的天象,或者它的变化的形态,如兆象和卦象等。在后面的情形中,某种兆象和卦象总是固定地对应着某种天象或者自然事物。正是通过象,天和人之间的沟通才成为可能,卜筮的活动才得以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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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道之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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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易》中的象可以分成几个不同的层次,首先是奇偶两画,它们在卦中也被称为阳爻和阴爻。这是整个卦象系统的基础。其次是八卦,传说由伏羲氏创制。再其次是六十四卦,由八卦两两相重而来,传统认为和周文王有关。最后是八卦所代表的物象,如乾为天,坤为地之类。如我们在上有部分看到的,这个象的系统在《周易》中已经相当明确,并在实际的占筮活动中发挥着关键的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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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文字的层面上阅读,我们可以发现《易传》的作者似乎不排斥占筮的神秘性。易中包含的圣人之道四中,(15)有一条就是“以卜筮者尚其占”,并由此引申出对于卜筮的赞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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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以君子将有为也,将有行也,问焉而以言,其受命也如响,无有远近幽深,遂知来物。非天下之至精,其孰能与于此?参伍以变,错综其数。通其变,遂成天地之文;极其数,遂定天下之象。非天下之至变,其孰能与于此?易无思也,无为也,寂然不动,感而遂通天下之故。非天下之至神,其孰能与于此?夫易,圣人之所以极深而研几也。唯深也,故能通天下之志;唯几也,故能成天下之务;唯神也,故不疾而速,不行而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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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难看出,《系辞》把易看作是和这个世界相通者,所以能够洞察并预知其变化。但是,《周易》为什么会有如此大的魔力?简单的卦象背后,究竟蕴藏着什么,从而使得它具有“逆知”的神通?已经摆脱了占筮背景的《周易》解释者必须对此进行说明,并提供有足够说服力的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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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易传》看来,《周易》本身就是一个世界。这是一个人造的世界,其中“象”占据着最重要的位置,《系辞》说“易者,象也”,就是对这一事实的确认。或者说,《周易》的世界首先就是一个“象”的世界,但这个世界和本来的世界并不是两个不相干的东西,事实上,象的世界乃是对本来世界的模拟。“象也者,像也。”这当然不是简单的同语反复或者文字游戏,在看似平淡地描述中,包含着对“象”的深刻而明确的理解。卦象并不是圣人们的冥想或者空想,它乃是对外部世界的模拟或者“象”。《系辞传》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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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人有以见天下之赜,而拟诸其形容,象其物宜,是故谓之象。圣人有以见天下之动,而观其会通,以行其典礼,系辞焉以断其吉凶,是故谓之爻。言天下之至赜而不可恶也,言天下之至动而不可乱也。拟之而后言,议之而后动,拟议以成其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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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故夫象,圣人有以见天下之赜,而拟诸其形容,象其物宜,是故谓之象。圣人有以见天下之动,而观其会通,以行其典礼,系辞焉以断其吉凶,是故谓之爻。极天下之赜者存乎卦,鼓天下之动者存乎辞;化而裁之存乎变;推而行之存乎通;神而明之存乎其人;默而成之,不言而信,存乎德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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卦象乃是对错综复杂的世界的一个模拟。这种模拟当然不是简单的重复或者照相,它是一种“相似”或者“准”的状态。《系辞》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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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与天地准,故能弥纶天地之道。仰以观于天文,俯以察于地理,是故知幽明之故。原始反终,故知死生之说。精气为物,幽魂为变,是故知鬼神之情状。与天地相似,故不违;知周乎万物而道济天下,故不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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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这在很大程度上已经回答了我们前面提出的问题。《周易》之所以具有神秘的能力,主要是因为它本身就是与天地“相似”之物,或者说,是天地的副本。天地以及其中的万物太复杂了,前面提到的“赜”字,就是指事物杂乱的状态。但《易传》相信,在这种杂乱之中,一定存在着某种简单的规律和秩序。就像是在天下令人迷惑的运动之中,一定存在着“会通”之“一”。天地的这个副本很显然不是对复杂事物的复制或“照相”,它乃是对规律和秩序的“模拟”。如果说原本的世界是繁杂的,那么《周易》的世界就是简易的,是本来世界的简约化。汉代人说,易一名而含三义,第一义就是简易。的确是如此,《系辞》借助对乾坤的叙述早就表达了类似的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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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以易知,坤以简能。易则易知,简则易从。易知则有亲,易从则有功……易简而天下之理得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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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地之道,贞观者也;日月之道,贞明者也;天下之动,贞夫一者也。夫乾,确然示人易矣;夫坤,然示人简矣。爻也者,效此者也;象也者,像此者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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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显然,简易之说直接与道和理的把握有关。万物是复杂的,而道和理是简单的。因此,与其说“象”是物之象,还不如说是道之象或者理之象。(16)或者更严格地说,是从物而进于道的象。我们经常引用《系辞》论八卦起源的那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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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者包牺氏之王天下也,仰则观象于天,俯则观法于地,观鸟兽之文与地之宜,近取诸身,远取诸物,于是始作八卦。以通神明之德,以类万物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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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卦的创制乃是圣人仰观俯察近取远取的结果,但这并不就是万物形象的复制,最重要的,它通的是“神明之德”,类的是“万物之情”。“德”和“情”都与形没有大的干系,而且《系辞》似乎也有意地把象与形区分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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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天成象,在地成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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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乃谓之象,形乃谓之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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类似的区分也见于其他的文献。(17)这种区分背后都表现出一种努力,即象不完全属于有形的世界,虽然它也不是一个彻底的无形的世界。《系辞》中曾经有一个重要的关于道和器的划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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形而上者谓之道,形而下者谓之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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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谓“形而上者”,是指无形而言;“形而下”指有形。(18)对于象而言,庞朴认为它是道、器之间的一个状态。(19)这是可以接受的一个说法。但可以补充的是,象和道、器并非无关之物,一方面,它是器(物)的抽象;另一方面,它是道的显示或者呈现。后者尤其重要,因为正是在这个地方,象的价值才得到了真正的说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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