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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次,“谶记”对帝国大事——“改元”也有直接影响。王莽居摄三年(8),他以谶书为由,开始自己的篡位活动。王莽奏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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及前孝哀皇帝建平二年(前7)六月甲子下诏书,更为太初元将元年,案其本事,甘忠可、夏贺良谶书臧兰台。臣莽以为元将元年者,大将居摄改元之文也。于今信矣。……以居摄三年为初始元年,漏刻以百二十为度,用应天命。(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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甘、夏之事屡遭刘向父子反对,二者也都没得善终。(27)哀帝改元没过两个月就下诏说“贺良等反道惑众,下有司”,夏贺良等伏诛。(28)而王莽却以此为由,强行改元,以居摄三年为初始元年,虽为悖谬,却也可看出他对“谶”事的重视。因为“谶记”的原因第三次改元发生在东汉光武帝建国之时。严格说来,那不是改元,而是“建元”。建武元年(25)四月,刘秀以前在太学的“同舍生强华,自关中奉《赤伏符》”,其言“刘秀发兵捕不道,四夷云集龙斗野,四七之际火为主”,(29)刘秀因此而设坛场来祀祝。到了六月,刘秀即位,他在祝文中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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谶记曰:“刘秀发兵捕不道,卯金修德为天子。”秀犹固辞,至于再,至于三。群下佥曰:“皇天大命,不可稽留。”敢不敬承。(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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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样的欲推还就中,刘秀“建元为建武,大赦天下”。(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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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由于“图谶”之类为刘秀的登位制造了有利的舆论和政治氛围,“善谶”的刘秀在帝国的行政中也常以“谶”用人决事。如选任三公之人,光武帝有时即据“图谶”之言。史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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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祖即位,以谶文(引注:据《东观汉纪》谶文为“孙咸征狄”)用平狄将军孙咸行大司马,众咸不悦。(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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及即位,议选大司空。而《赤伏符》曰“王梁主卫作玄武”,帝以野王卫之所徙,玄武水神之名,司空水土之官也,于是擢拜梁为大司空,封武强侯。(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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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这类据“图谶”以任官的情形不同,对那些反对“图谶”的人,光武帝则罢斥之。史载,东汉初年,在选择灵台的地址时,光武帝向桓谭咨询说:“吾欲谶决之,何如?”桓谭说自己不读谶,并“极言谶之非经”,光武帝气得要“将下斩之”,桓谭叩头流血。随后桓谭即从给事中任上被贬为六安郡丞。(34)大儒郑兴也有类似遭遇,当光武帝向他咨询郊祀事说“欲以谶断之”时,郑兴说自己“不为谶”,光武帝也很生气。郑兴为古学兴起的奠基人之一,在当世享有盛誉,“然以不善谶故不能任”。(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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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光武帝不仅信谶用谶,还亲自讲“图谶”,命大臣校理“图谶”。《东观汉纪》说光武帝自即位后即“按图谶,推五运,汉为火德”,(36)又说他在平定公孙述和隗嚣的时候,“犹以余闲讲经艺,发图谶”。(37)大概是“图谶”之类过于庞杂,光武帝觉得有编纂校理的必要。史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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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以(尹)敏博通经记,令校图谶,使蠲去崔发所为王莽著录次比。(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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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汉)尤善说灾异谶纬,教授常数百人。建武初,为博士,受诏校定图谶。(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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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第一条记载可见,王莽时期曾对“图谶”作过编纂,只是光武帝不满意,故令尹敏和薛汉等人校理。就这样,“图谶”之类于两汉之际在各个层面都盛行起来,到了光武帝的晚年,他对“图谶”更为重视,于临死前一年的中元元年(56)“宣布图谶于天下”。(40)至此,图谶终于以定本和公开的方式融入东汉帝国的正统当中。自此而后,“显宗肃宗因祖述焉”。(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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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个问题值得注意,即“图谶”在两汉之际虽大为盛行,但由于“谶记”往往涉及皇权迭代,故臣子对它们颇为忌讳,功臣窦融也不例外,他甚至不愿儿子看到“谶记”。(42)而对那些伪造“图谶”者,纵然是皇兄,也不免自杀的命运,如楚王刘英(明帝庶兄)在明帝永平十四年(71)自杀,其罪名之一即是“造作图谶”。(43)大概正是这些原因,加上“图纬”多与衍说“经”义相关,使得后汉儒者多习“图纬”而少学“图谶”。然而,这并不意味“谶”作为解释和理解人世的一种方式而湮灭不存,相反,它自有其延续下去的深层原因。不然,大儒郑玄死前两个多月不会以“谶”断梦,“知命将终”。(44)如果以现代的理论术语来说,“图谶”应属于社会迷信与政治神话的混合体,它在汉后一直被诟病,多与政治性有关。而它作为古人理解和解释人事的方式,融入后来兴起的道教和佛教,潜隐在整个大一统帝国的文化与宗教的演进过程中。如今民间依然流传各种谶语,民间宗教中也有所谓的“求签”、“画符”等活动,这些大概与“图谶”都有剪不断理还乱的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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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儒学史 第二节 谶纬与汉代儒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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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今文经学于西汉中后期兴盛的大背景下,由于“图谶”内容过多关涉皇权命运,而且经常被野心人物用来夺权谋私,故它不仅较少具备对“经”本身内容的承续和阐发,还会陷入荒诞和迷信的深渊;“图纬”则不同,其自身与“经”之间即有内容上的承续性,而其兴起又与今文经学的兴盛过程几乎同步,这决定了它与擅长发挥微言大义的今文经学,在方法上即有共通之处。不过,无论“图谶”还是“图纬”,都免不了比附、过度发挥乃至荒诞妄说等缺陷。从谶、纬在历史上的演变进程看,这些缺陷既造成了它们与今文经学相类的繁琐,又为二者在后世的杂而难分埋下了种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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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纬书的种类与篇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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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识中所谓的“纬书”,主要是指《河图》、《洛书》和“七纬”。就纬书内容的先后关系看,研究者一般都认为“谶”最古,谶不引纬,纬多引谶。而关于纬书文本,现今研究基本都认可《河图》、《洛书》在先,“七纬”之书在后。(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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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河图》、《洛书》,最有代表性的说法是《周易·系辞》中所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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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生神物,圣人则之;天地变化,圣人效之;天垂象,见吉凶,圣人象之。河出图,洛出书,圣人则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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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此而外,其他如《尚书·顾命》、《论语·子罕》和《礼记·礼运》等先秦类典籍中都有“河图”的说法。(46)一般而言,《河图》指八卦之初,《洛书》指《尚书·洪范》中所说的“九畴”之类。(47)综合起来看,《河图》、《洛书》不外乎是说圣人通过观晓天地之道而为人类制作出文明法则。二者本来面目如何,如今已难知晓,今见的《河图》、《洛书》为唐后人所辑。安居香山和中村璋八的《纬书集成》中载有辑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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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七纬”,李贤注《汉书·樊英传》“《河》、《洛》七纬”而列出的“七纬”三十五篇的篇名,以及《隋书·经籍志》有关“谶纬”书目的序论最为论者常引。李注篇名见表十,《经籍志》所论如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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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书出于前汉,有《河图》九篇,《洛书》六篇,云自黄帝至周文王所受本文。又别有三十篇,云自初起至于孔子,九圣之所增演,以广其意。又有《七经纬》三十六篇,并云孔子所作,并前合为八十一篇。而又有《尚书中候》、《洛罪级》、《五行传》、《诗推度灾》、《氾历枢》、《含神务》、《孝经勾命诀》、《援神契》、《杂谶》等书。汉代有郗氏、袁氏说。汉末,郎中郗萌,集图纬谶杂占为五十篇,谓之《春秋灾异》。宋均、郑玄,并为谶纬之注。(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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