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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45461 五国并时亡,世道当一变。扫地而更新,三王功可见。鼓琴歌有虞,钓者知其善。区区山泽间,道足开南面。天步未回旋,九州待龙战。空有济世心,生不逢尧禅。何必会风云,弟子皆英彦。俗史不知人,寥落儒林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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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45463 自注引“文中之书”(按,即引《中说》论《元经》语)云:“五国并时而亡,盖伤先王之道尽坠,故君子大其言,极其败,于是乎扫地求更新也。”(127)看来,一代儒宗,同时作为考据与史学泰斗的顾炎武,对王通其人其书深信不疑,并给予充分肯定高度评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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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45465 今本《元经》十卷,前九卷题为王通撰,薛收传、阮逸注。后一卷旧题薛收撰,《四库提要》以为薛收续。然观第九卷开皇九年传文引文中子语后,有“薛收曰何谓也,曰天人相与之际,其可畏也。故君子备之”。又于卷末题“续《元经》后二十八年终”。阮逸注云:“如《春秋左传》至孔子卒。”则此书至此已收束。或薛收欲续而末续也。观末卷体例与前大不同,且薛收卒于唐武德七年,越二年高祖卒,诚如詹氏所指,何能与闻高祖庙号。且卷末记开皇元年文中子生,大误。知非薛收所撰,乃后人以狗尾续貂耳。然全书绝非逸所伪撰。逸本天圣间进士,又“才辩莫敌”,岂不能按《春秋》固有体例、笔法,伪撰一部毫无特色的《元经》,而故出上举新创之法,贻人疑窦?又薛《传》原本末完,《经》文亦多残阙,增窜之余地尚大,逸何不为之?即使其果欲伪撰此书,余非恐其才不逮,恐其不谙通、收著史之意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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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45467 余嘉锡《四库提要辨证》于《元经》条下引皮锡瑞《师伏堂笔记》对晁公武、陈振孙“阮逸伪作”说,所提出的质疑:“乃考《宋史》,有可疑者。太祖建隆三年诏令集议‘三礼’,吏部尚书张昭奏议中有云:‘臣等窃以刘向之论《洪范》,王通之作《元经》,非必挺圣人之姿,而居上公之位。有益于教,亦为斐然。’据此奏议,则王通《元经》宋初已有其书。阮逸天圣五年进士,距建隆三年凡六十七年,当时逸尚未生,而奏议引之,则其书必出宋前。”(128)“阮逸伪作”说至此已经不攻自破,无庸再辨,而嘉锡犹为之迴护,实不足为训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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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45469 至此,可以下一个断论:王通《续六经》除《元经》今存外,其余至五代时已全部逸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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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45471 三、《中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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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45473 《中说》,又称《文中子》或《文中子中说》十卷。旧题隋王通撰,实为门人纂集王通言行记录而成。初编者为程元、仇璋、董常和薛收,薛、姚曾撰写卷首与序言。王凝说:“夫子得程、仇、董、薛而《六经》益明。对问之作,四生之力也。”(129)再编者为王凝。王福畤《王氏家书杂録》记有杜淹与王凝关于《中说》的对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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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45475 时御史大夫杜淹谓仲父曰:“子,圣贤之弟也。有异闻乎?”仲父曰:“凝忝同气,昔亡兄讲道河汾,亦尝预于斯。然《六经》之外,无所闻也。”淹曰:“昔门人咸存记焉。盖薛收、姚义缀而名曰《中说》,兹书天下之昌言也,微而显,曲而当,旁贯大义,宏阐教源,门人请问之端,文中行事之迹,则备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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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45477 于是在杜淹属下任监察御史的王凝,开始搜寻门人记录,“退而求之,得《中说》一百余纸。大抵杂记。不著篇目,卷首及序则蠹绝磨灭,未能诠次”。由王凝编集成册。最后成书于王福畤。王福畤将王凝授予他的《中说》“编为十篇,勒成十卷”。并制《序》以记其事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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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45479 又以《中说》授余曰:“先兄之绪言也。”余再拜曰:“《中说》之为教也,务约致深,言寡理大,其比方《论语》之记乎?孺子奉之,无使失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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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45481 余因而辨类分宗,编为十编,勒成十卷,其门人弟子姓字本末,则访诸纪牒,列于外传,以备宗本焉。且《六经》《中说》,于以观先君之事业,建义明道,垂则立训,知文中子之所为者,其天乎?年序浸远,朝廷事异,同志沦殂,帝阍攸邈,文中子之教抑而未行,吁可悲哉!空传子孙以为素业云尔。时贞观二十三年正月序。(1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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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45483 认为《中说》是王通平素为了“垂则立训”而言的“建义明道”之书。北宋阮逸阐述《中说》的意蕴说:“大哉。中之为义!在《易》为二五,在《春秋》为权衡,在《书》为皇极,在《礼》为中庸。谓乎无形,非中也;谓乎有象,非中也。上不荡于虚无,下不局于器用;惟变所适,惟义所在;此中之大略也。《中说》者,如是而已。”甚至认为“文中子非荀、扬之比”,而赞同司空曙、柳开诸人将王通比拟孟子,称为“圣人”(131)。今观《中说》其书,其论道之不偏不依,在在深度和广度上,所达到的境界,确非诸子可比。说明王通是在固守周孔之道的基础上,灵活运用易学变易之道与中庸思想,吸收融化吸收老庄的道论及其辨证方法,对儒家之道进行了更进步一步的深化与阐扬。王通所反对的是一切过与不及的思想行为,因之与法家的霸道形成鲜明的对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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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45485 《中说》之《外传》今已不存。历代承认文中子实有其人其书的学者,也都认为其子福畤等“纂述遗言,虚相夸饰”,甚而不惜造伪。元代吴师道说:“思福郊、福畤与其门人既傅会成书,当时耳目犹近,故藏于家而不敢出,意数世之后,殆不复有辨之者,故刘禹锡、李翱始举其名。”(132)说是“虚相夸饰”,是因为《中说》所言,别无佐证。以意度之或当如此。而如吴师道所言,则自福畤贞观二十三年编定《中说》起,至李翱生活的会昌年间近二百年,王氏必于六、七代间,父子兄弟世世以“此是伪书,幸勿外传”为诫,世间断无此等事理,实属厚诬古人。窃以为中唐以前,世之所重惟有经学,而王通之学乃儒学中之子学,子学的含义,依照刘勰所说:“博明万事为子,适辨一理为论”,“诸子者,入道见志之书”。先秦诸子的著作内容极其宽泛,既有系统的学说体系,也有单一方面的技艺,以至于像伊尹以五味,师旷以五音,皆可以言治。子学的实质,正在于“入道见志”。先秦以迄后世,只要能“入道见志”的言论载籍,即可以子学目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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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45487 王通于儒门之内,六经之外,另辟蹊径,另立新说,“身与時舛,志共道申”,而与混杂虚诞诡辩之术的秦汉诸子不同,属于“恰闻之士,宜撮纲要,览华而食实,弃邪而採正,极睇参差,亦学家之壮观也”(133)。实为“入道见志”之子学,非徒传经说传之经师,故门人谥为子而不称先生(一般经师方称先生)。还是欧阳修分析得近理:文中子“仿古作《六经》,又为《中说》以拟《论语》,不为诸儒称道,故书不显”。(134)其所谓“诸儒”当是指孔颖达、颜师古诸人。是正统的经学家。以经学为主流的盛唐时代,其书不显,是必然的。迨至中晚唐时代,疑经之风起。韩、李、刘、柳以至皮日休、陆龟蒙辈,皆以道统自任,学风为之一变,其学实即儒家之子学。于是,《中说》也自然受到重视,并没什么可讶怪的。明儒焦竑就对王通的“拟圣”给予全面肯定。《焦氏笔乘》卷二云:“文中子动以孔子为师,其见地甚高,志甚大。或以模拟太过病之,非也。此如世人有所慕悦,则其举止言动不觉尽似之,以其精神所注故也。不然,诗祖李、杜,文祖迁、固,未有非之者,独訾文中子之法孔子乎?”(135)朱熹曾评其书曰:“《中说》一书,如子弟记它言行,也煞有好处。虽云其书是後人假讬,不会假得许多,须真有个人坯模如此,方装点得成。假使悬空白撰得一人如此,则能撰之人亦自大有見识,非凡人矣。”今按,《中说》所记王通议论行迹,并非模拟圣人言动的伪作,除个别传抄讹误外,基本上是真实可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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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45489 今本《中说》尚有附录六篇:《叙篇》(杜淹撰)、《文中子世家》(杜淹撰)、《录唐太宗与房魏论礼乐事》、《录东皋子答陈尚书书》、《录关子明事》、《王氏家书杂录》。后四篇为王福畤撰述先人闻见及整理王通著述的过程,基本上也是可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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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45491 《中说》北宋末时有阮逸注和龚鼎臣注两种刻本。今传世本皆系据阮本转抄、翻印。鼎本至南宋时犹存,后佚。此外尚有陈亮于南宋初年的类编本,正是参校阮、鼎两本而来,可惜此本亦佚。据陈亮云:“龚鼎臣得唐本于齐州李冠家。则以甲乙冠篇,而分篇始末皆不同;又本文多与逸异。”(136)指出,阮龚互异之文,往往并无模仿《论语》之言。模拟之言,“此皆撰集《中说》者抄入之,将以张大其师,而不知反以为累”。(137)并认为房、魏、杜诸人“之于文中子,盖尝有师友之义矣”,问对之言为撰集者抄录之,而“皆曰门人弟子”。“夫文中子之道,岂待诸公而后重哉!可谓不知其师其父者也。”(138)《直斋书录解题》记有:“《中说注》十卷,正议大夫淄川龚鼎臣辅之撰,自甲之癸为十卷,而所谓前后序者,在十卷之外,亦颇有删取。李格非跋云:龚自谓明道间得唐本于齐州李冠,比阮本改正二百余处。”(139)这二百余处异文,今已不可全知,仅据现存的资料看,鼎本明显地优于阮本。则后人只据阮本之文,便遽下论断,也就难免乎郢书燕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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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45497 中国儒学史 第二节 王通的思想体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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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45499 王通的《太平十二策》及《续六经》除《元经》外皆已不传,但其思想在《中说》中仍有较全面的反映,举凡儒学与现实社会所涉及的各个方面,无不有所论列,推阐孔孟、时出新义,而且自成体系。兹据以按如下六个方面予以论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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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45501 一、王道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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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45503 王通看到南北朝以迄隋朝的经学,愈来愈背离儒学的精神实质,“专尚浮华”、“驰骋烦言”已成为一门遗世独立的学问,再也担当不起经世致用的职责。儒学式微,晋、梁两代甚至以崇尚道家的玄虚和佛教的斋戒而亡国,起而夺取天下和统治天下的又多是残虐的霸道,遂导致暴乱不已,国无宁日。隋朝虽曾倡导儒学,但不过表面文章而已,不肯吸取往代的经验教训,不肯重用贤良的儒士,因之也无法改变终至动乱乃至败亡的命运。于是退而直追孔孟,著书讲学,专意探讨恢复王道政治的途径。他自述说:“吾家顷铜川六世矣,未尝不笃于斯,然亦未尝得宣其用。退而咸有述焉,则以志其道也。”“余小子获睹成训勤九载矣,服先人之义,稽仲尼之心,天人之事,帝王之道。昭昭乎。”(140)王通用九年时间研习祖传六世家学,探求孔子的心迹,终于明了何谓“天人之事、帝王之道”。认为明王道,即是明周公、孔子之道,而他也将以此自任。“千载而下,有申周公之事者,吾不得而见也,千载而下,有绍宣尼之业者,吾不得而让也。”(141)他对周孔之道“历千载而不用”,感到悲哀,但对未来却充满希望,说是“焉知后之不能用也”(142)。于是效仿孔子的职志,勤于著述,用续作《六经》的方式阐明王道。他说:“王道之驳久矣,《礼》、《乐》可以不正乎?大义之芜甚矣,《诗》、《书》可以不续乎?”他所续作的《六经》从“帝王之制”、“兴衰之由”、“邪正之迹”等三个方面,考察了历代时政的得失,并做出褒贬的评价,以示赏罚惩诫。“《春秋》、《元经》于王道,是轻重之权衡,曲直之绳墨也。失则无所取衷矣。”(143)这正是王通续作《六经》目的和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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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45505 阐述道与王道,贯穿于王通的整个思想和著作当中,《续六经》虽然大都亡佚,但其思想,还可见之于辑录其言论的语录体著作《中说》之中。其书名之曰《中说》。中,实际既是道,“中说”即是论中论道之说。此可证之以《中庸》,《中庸》首章开宗明义即说:“道也者,不可须臾离也,可离非道也。”“中也者,天下之大本也,和也者,天下之达道也。”(144)这后一句自然是互文,即谓中和乃天下之大本同时也是天下之达道。故曰论中所以论道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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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45507 当然,也可以说“中”是道的最主要的本质特征,既然“道”贯穿于天地间的任何事物及事务之中,不可须臾而离,那么,人们要认识和把握事物、处理事务,只要把握这个“中”就可以了。所以王通说:“游仲尼之门,未有不治中者也。”(1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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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45509 王通认识到儒家倡导的五伦之理,不仅有其现实价值,而且是深契于天道,有其哲理上的依据的。据《中说》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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