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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切地诫斥了当时犹承前朝表疏虚滥,曲意奉迎,因循迂诞的政风与文风。按此诏旨,亦可视为有唐一代倡导质实文风之始。为了让群臣有所效法,还专门下达《颁示孙伏伽谏书诏》。孙伏伽原本隋朝地方小官吏,武德初年,针对亡隋的教训,孙伏伽向唐高祖李渊进谏三事:其一曰:“天子有争臣,虽无道不失天下”。认为隋朝灭亡的原因是“不闻其过”,因此劝告皇帝虚怀纳谏,“开不讳之路”,选贤任能,励精图治。其二曰:“百戏散乐,本非正声”。隋炀帝贪图享乐,淫风四起,实为王朝灭亡的征象。劝告武皇不要沉迷于声色犬马,要用雅正之声,引导社会风气。其三引《书》云:“与治同道罔弗兴,与乱同事罔弗亡”。前朝灭亡的原因多由帝王近臣误导所致。因此,劝告皇帝慎选皇太子及诸王师傅僚佐,防止奸佞浸润误国。孙伏伽指陈利弊,无所隐忌,至诚慷慨,使唐高祖深受感动。于是下诏将谏疏一并颁示群臣,以使臣僚知所向风。文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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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以不闻其过而亡,典籍岂无先诫?臣仆谄谀,故弗之觉也。汉高祖反正,从谏如流。洎乎文、景继业,宣、元承绪,不由斯道,孰隆景祚?周、隋之季,忠臣结舌,一言丧邦,谅足深诫。永言于此,常深叹息。朕每惟寡薄,恭膺宝命,虽不能性与天道,庶思勉力,常冀弼谐,以匡不逮。而群公卿士,罕进直言,将申虚受之怀,物所未谕。万年县法曹孙伏伽,至诚慷慨,词义恳切,指陈得失,无所回避。非有不次之举,曷贻利行之益!伏伽既怀谅直,宜处宪司,可治书侍御史。仍颁示远近,知朕意焉。(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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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予丰厚赏赐与不次拔擢。于时军国多事,赋敛繁重,伏伽屡奏请改革,高祖都给予采纳。在唐朝平定天下的过程中,唐高祖曾多次颁布大赦令。但是不久后,高祖又要处罚义军将领。孙伏伽进谏说:“王者无戏言”,“去食存信,闻诸旧典”。往昔攻取天下时,可以随机应变,现在四方已定,应该制定法律与天下人共同遵守。“法者,陛下自作之,还须守之。”惟有诚信执法,天下百姓才肯信服而敬畏。“自为无信”,怎么可能使民信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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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旧唐书·孙伏伽传论》于伏伽与高祖之君臣际遇评价说:“伏伽上疏于高祖”,“从疏贱以干至尊,怀切直以明正理,可谓至难矣。既而并见抽奖,咸蒙顾遇。自非下情忠到,效匪躬之节,上听聪明,致如流之美,孰能至于此乎?《书》曰:木从绳则正,后从谏则圣。斯之谓矣”(24)。赞美了伏伽忠直切谏与高祖从谏如流,足以比美于魏征与太宗君臣的盛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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据《资治通鉴》载,“武德二年,上考第群臣,以李纲、孙伏伽为第一。因置酒高会,谓裴寂等曰:‘隋氏以主骄臣谄亡天下,朕即位以来,每虚心求谏,然唯李纲差尽忠款,孙伏伽可谓诚直。馀人犹踵敝风,俯眉而已,岂朕所望哉!朕视卿如爱子,卿当视朕如慈父。有怀必尽,勿自隐也。’因命舍君臣之敬,极欢而罢”。君臣关系如此宽松和谐,群臣自然会“有怀必尽”,极尽忠款于国事。与主骄臣谄的隋朝,真不啻云泥之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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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夫之《读通鉴论》尝论隋唐之际天下之形势及高祖之功业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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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群雄竞起亡隋,逐鹿中原),“环海无尺寸之宁土,于斯时也,白骨邱积于郊原,孤寡流离于林谷,天下之毒痛又不在独夫而在群盗矣”。“关东无尺寸之土为隋所有,于是高祖名正义顺,荡夷群雄,以拯百姓于凶危,而人得主以宁其妇子”。“故解杨广之虐政者,群盗也,而益之深热;救群盗之杀掠者,唐也,而予以宴安。惟唐俟之俟之,至于时至事起,而犹若不得已而应”,“人谓唐之有天下也,秦王之勇略志大而功成,不知高祖慎重之心,持之固,养之深,为能顺天之理、契人之情,放道以行,有以折群雄之躁妄,绥民志于来苏,故能折笔以御枭尤,而系国于苞桑之固,非秦王之所可及也”。(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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船山所谓“群盗”,也包括隋朝王世充之流的叛臣在内,然将农民义军称之为“群盗”,自是封建史家的偏见。起义军除瓦岗之外,大多并无政治远略,缺乏纪律约束,彼此之间又相互攻掠,为百姓造成危害,亦是事实。故曰除隋之虐政者,功在群雄,而平群雄之杀掠,卒安天下者,实为唐高祖。船山还认为唐之有天下,固然仰仗秦王勇略功高,然天下之定,亦赖高祖之慎重,“顺天之理、契人之情,放道以行”,相时而动。实为太宗所不及,建唐之功实不可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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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唐书·高祖本纪论赞》则对李渊作如下之评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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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在周、隋之际,世虽贵矣,然乌有所谓积功累仁之渐,而高祖之兴,亦何异因时而特起者欤?虽其有治有乱,或绝或微,然其有天下年几三百,可谓盛哉!岂非人厌隋乱而蒙德泽,继以太宗之治,制度纪纲之法,后世有以凭藉扶持,而能永其天命欤?(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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隋、唐两朝类似秦、汉二代。秦、隋皆为结束数百年分裂混乱之强国,因暴政而速亡,汉、唐分别继之,并为史家羡美之强盛帝国。《旧唐书》曾以汉高祖刘邦比拟唐高祖李渊之功业,当为公允之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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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三教并存,独尊儒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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据史书记载,李渊善于总结历代兴亡经验,虽于戎马倥偬之际,亦能重视法制文教,并于思想文化领域特别注重倡导儒学,《新唐书·选举志》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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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高祖初入长安,开大丞相府,下令置生员,自京师至于州县皆有数。既即位,又诏秘书外省别立小学,以教宗室子孙及功臣子弟。其后又诏诸州明经、秀才、俊士、进士明于理体为乡里称者,县考试,州长重覆,岁随方物入贡;吏民子弟学艺者,皆送于京学,为设考课之法。州、县、乡皆置学焉。及太宗即位,益崇儒术。乃于门下别置弘文馆,又增置书、律学,进士加读经、史一部。十三年,东宫置崇文馆。自天下初定,增筑学舍至千二百区,虽七营飞骑,亦置生,遣博士为授经。四夷若高丽、百济、新罗、高昌、吐蕃,相继遣子弟入学,遂至八千余人。(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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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德二年,唐室初建,百废待兴之际,高祖却急于在国学建周公、孔子庙堂。诏令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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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德必祀,义存方策;达人命世,流庆后昆。建国君人,弘风阐教,崇贤彰善,莫尚于兹。爰始姬旦,匡翊周邦,创设礼经,大明典宪。启生人之耳目,穷法度之本源。化起《二南》,业隆八百;丰功茂德,冠于古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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粤若宣父,天资睿哲,经纶齐鲁之内,揖让洙泗之间,综理遗文,弘宣旧制。四科之教,历代不刊;三千之徒风流无斁。惟兹二圣,道济群生,尊礼不修,孰明崇尚?朕君临区宇,兴化崇礼;永言先达,情深绍纲。宜令有司于国子学立周公、孔子庙各一所。(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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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达了其对周、孔的无尚景仰,和兴化崇礼的决心。急于诏令在国子学内建周孔二庙,其用意,即是要在百废待举之前,首先确定立国大政及制定各项政策的指导思想与原则。其此后执政的实践,以及太宗、高宗乃至玄宗,莫不是按照这一既定方针,修订、完善各项礼治法规,并依之治国理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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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德七年二月又颁布《令诸州举送明经诏》,文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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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经茂典,百王仰则;四学崇教,千载垂范。是以西胶东序,春诵夏弦,说《礼》敦《诗》,本仁祖义,建邦立极,咸必由之。隋季以来,丧乱滋甚,眷言篇籍,皆为煨烬。周孔之教,阙而不修,庠塾之仪,泯焉将坠。非所以阐扬徽烈,敦尚风范,训民调俗,垂裕后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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宜下四方诸州,有明一经已上未被升擢者,本属举送,具以名闻,有司试策,加阶叙用。其吏民子弟,有识性开敏,志希学艺,亦具名状,申送入京,量其差品,并即配学。明设考课,各使励精,琢玉成器,庶其非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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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安上治民,莫善於礼,出忠入孝,自家刑国,揖让俯仰,登降折旋,皆有节文,咸资端肃。释奠之礼,致敬先师,鼓箧之义,以明逊志,比多阙略,更宜详备。仲春释奠,朕将亲览。(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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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年又下《赐学官胄子诏》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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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古为政,莫不以学,则仁、义、礼、智、信五者俱备,故能为利博深。朕今欲敦本息末,崇尚儒宗,开後生之耳目,行先王之典训。而三教虽异,善归一揆,沙门事佛,灵宇相望;朝贤宗儒,辟雍顿废,王公以下,宁得不惭。朕今亲自观览,仍征集四方胄子,冀日就月将,并得成业,礼让既行,风教渐改。使期门介士,比屋可封;横经庠序,皆遵雅俗。诸王公子弟,并皆率先,自相劝励。(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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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方面阐明学习儒家经典及儒学的重要,一方面也指明“释、道三教虽异,善归一揆”,应予并举的必要;严厉批评了朝臣偏崇佛道的不良风气。开启有唐一代以儒学为主,三教并重的基本国策。为借鉴前朝兴亡史迹,下令儒臣《修魏周隋梁齐陈史诏》,首开唐初修史之风。为革除前朝苛政,废除严刑峻法的《隋律》,乃以宽简为宗旨,颁定新的“科律”,是为《武德律》;尊崇周孔之教,恢复京师国子、太学诸学,并于学内立周公孔子庙,亲临释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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