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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52313 然从李鼎祚所作注解案语上看,其于象数解易方法,并无所创新,其长处即在于不徒以象数解易,而是坚持“阐天道以明人道”的原则,先解以象数,然后从象数中引伸出义理。如释屯卦《彖传》,即先引荀爽卦变之说曰:“物难在始生,此本坎卦也。”然后以案语释坎之屯的卦变过程:“案初六升二,九二降初,是‘刚柔始交’也。交则成震,震为动也,上有坎,是‘动乎险中’也。动则物通而得正,故曰‘动乎险中,大亨贞’也。”又如解师卦六五爻辞,先释以爻位卦变说,然后引伸出义理。注曰:“六五居尊失位,在师之时,盖由殷纣而被武王禽于鹿台之类是也。以臣伐君,假言田猎。六五离爻体坤,离为戈兵,田猎行师之象也。”通过卦爻象阐明史事成败之义理,实开易史学派之先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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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52316 鼎祚“阐天道以明人道”的解易风格,首先通过对卦爻象数的分析,尔后引伸出义理,从而使义理具有坚实的易象根据,避免了空泛说理的弊病。更为重要的是,以象数阐天道,然后以天道明人事,天道人事密切结合,会增强人们的敬畏感,更能加强义理的说服力量,这恐怕也与其经世致用的为学精神有关。如其释乾上九爻“亢龙有悔”,先引干宝注:“阳在上九,四月之时也。亢,过也。乾体既备,上位既终。天之鼓物,寒暑相报;圣人治世,威德和济;武功既成,义在止戈。盈而不反,必陷于‘悔’。”然后鼎祚案曰:“以人事明之,若桀放于南巢,汤有惭德,斯类是也。”又释《文言》“亢龙有悔,穷之灾也”。案曰:“此当桀纣失位之时,亢极骄盈,故致悔恨,穷毙之灾祸也。”又释“知存而不知亡”句,引荀爽曰:“在上当阴,今反为阳,故曰‘知存而不知亡’也。”案曰:“此论人君骄盈过亢,必有丧亡。若殷纣招牧野之灾,太康遘洛水之怨,即其类矣。”鼎祚惜墨如金的案语,较多地集中于乾卦,非无意也,其针对“亢龙有悔”的问题,不惜三复斯言,诫之勉之,目的就在于劝谏当朝的皇帝,不可“骄盈过亢”,重蹈乱亡的覆辙。同时也指出训致中兴的途径与应有的作为,如解《文言·大人章》连加案语曰:“谓抚育无私,同天地之覆载”;“威恩远被,若日月之照临也”。“赏罚严明,顺四时之序也”。又曰“大人惟德动天,无远不届。鬼神(指先祖)飨德,夷狄来宾。人神叶从,犹风偃草,岂有违忤哉”。深恐先贤诸解,语之不尽,而乃画龙点睛,彰明易旨,目的在于引导时君效法天地之德,以治理人世之政,可谓深心远虑,要言不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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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52318 又释《文言传》“知进退存亡而不失其正者,其唯圣人乎”一语。鼎祚案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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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52320 此则“乾元用九,天下治也”。言大宝圣君,若能用九天德者,垂拱无为,刍狗万物,“生而不有,功成不居”,“百姓日用而不知”,岂荷生成之德者也。此则三皇五帝,乃圣乃神,保合太和,而天下自治矣。今夫子《文言》再称“圣人”者,叹美用九之君,能“知进退存亡而不失其正”,故“大明终始,万国咸宁,时乘六龙,以御天也”。斯即“有始有卒者,其唯圣人乎”,是其义也。(2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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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52322 鼎祚此处融会《易》、《老》之言,阐述何以“乾元用九”,而“天下治”。而以“垂拱无为”、“生而不有,功成不居”等以退为进之术,和“保合太和”之理,为“知进退存亡而不失其正”之注脚。“垂拱无为”者,固为政之最高境界,实亦致治必循之途经,于道家谓之“任运自然”,于儒家谓之“各正性命”,意为创造一个良好的政治环境,让其自由发展,只要不扰民兴役,天下将自治。而曰“有始有卒者,其唯圣人乎”,则是劝戒时君毋将战火方熄之后的与民休息,看作权宜之计,而应视为贯彻始终的理政原则。儒道共同推崇的“无为而治”,含有丰富的政治内涵,其大要无非如上所云,应该效法天德,不可居功骄盈,轻徭薄赋,不可大兴劳役,甚至驱民于战等等。一言以蔽之,即是以德服天下,而非强人所不欲。“乾元用九:见群龙无首,吉”者,其意盖即如此。然后再举反面例证,以申其说,并以作结云:“三王五伯揖让风颓,专恃干戈递相征伐。失正忘退,其徒实繁,略举宏纲,断可知矣。”忧民之思,拳拳忠忱,无不跃然纸端,形于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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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52324 李鼎祚有惩于汉晋以来,论易两派,各执一偏的弊病,在王学独盛,象数将息的情势下,采用“取象论义”的方法,意欲恢复圣人作易的本旨,于是博采汉魏以来象数易说,既以巩固易学之本,又以阐明天地之道,然后由天道引伸而至人事,复使人道得以彰明。其所作《周易集解》的目的,端在于此。“取象论义”,学究天人,既是李鼎祚注《易》集《解》的标准,也是其诠象论易的学术风格,非欲摒弃玄学义理,而独锺象数也。明人潘恩似已有见于此,故其《周易集解序》云:“夫二气运行,彰往察来,莫赜于天道,而八象备之,消息盈虚,其数不可略也;贞悔相因,杂物撰德,莫辨于人事,而六位穷之,乘承失得,其理不可遗也。故曰‘易也者,天人之间者也’。”(248)纪昀亦云:“故《易》之为书,推天道以明人事者也。”而鼎祚之成就,其书之价值亦在于此。至如学者多称扬其保存文献之功,则实非其初愿。如《四库全书总目提要》称:“盖王学既盛,汉易遂亡,千百年后学者得考见画卦之本旨者,惟赖此书之存耳。是真可宝之古籍也。”鼎祚岂能自料其书必传,而余书将佚,遂以预作是书耶?使后人赖此书之存,得以考见易学发展之大势者,意外之收获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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