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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翱进一步强调“复性”的必要性以及复性的方法、途径,他说:“情者,性之动也,百姓溺之而不能知其本者义。”由此,他提出了一套神秘的、佛教式修炼方法以复其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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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问曰:“人之昏也久矣,将复其性者必有渐也,敢问其方。”曰:“弗虑弗思,情则不生。情既不生,乃为正思。正思者,无虑无思。”曰:“已矣乎?”曰:“未也,此斋戒其心者也,犹未离于静焉。有静必有动,有动必有静,动静不息,是乃情也。”《易》曰:“吉凶悔吝,生于动者也,焉能复其性邪?”曰:“如之何?”曰:“方静之时,知心无思者,是斋戒也;知本无有思,动静皆离,寂然不动者,是至诚也。”(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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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无疑是受了佛性论的影响。佛学把“清净”看作人的本性,主张消灭人欲,以恢复清净本性,而李翱也是这样。他所讲的性,其实相当于佛学的“佛性”;他所讲的情,其实相当于佛学的“妄念”。李翱所提出的修养方法,用佛学的术语说,乃是“渐悟”以至“顿悟”的神秘过程,他把“复性”划分为两段;首先是作到一种所谓“弗思弗虑”的境界,使情不生,但“无虑无思”的所谓“正思”仍是“思”,它还没有超出有动有静的层次,而真正的“复性”还要进一步作到“知本无有思”,于是“动静皆离”,也就是“情性两忘”的神秘境界,李翱称之为“至诚”。到了“至诚”的境界,即为圣人。“诚者,圣人之性也,寂然不动,广大清明,照乎天地,感而遂通天下之故,行止语默无不处于极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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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翱还发挥了《大学》“致知格物”的思想,说:“物者万物也。格者来也,至也。物至之时,其心昭昭然明辨焉,而不著于物者,是致知也,是知之至也。”以为心能明辨事物而又“不著于物”,不为物所累,就是“致知”。知至故意诚,意诚故心正,以至身修、家齐、国治、天下平。这样,李翱的思想就归结于一点:必须使社会“各正性命”,即“正位”,划分出各种贵贱等级而加以严格的法律规定和道德的制裁,社会就永治不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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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之善治其国者先齐其家,言自家之刑于国也。欲其家之治,先正其名而辨其位之等级。名位正而家不治者有之矣;名位不正而能治其家者未之有也。是故出令必当,行事必正,非义不言,三者得,则不劝而下从之矣。(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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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翱和韩愈的人性论,同是建立在儒家人性论基础上的。两者有不同之处,韩愈没有以情为恶,认为应该使七情合乎中道。而李翱则以为复性在于摆脱情欲的束缚,叫人采取禁欲主义的态度。然而在本质上两人还是相通的。李翱追求“清净”本性,把“清净”看作是仁义的基础,是对韩愈仁义本性的深化。同样,李翱主张人性皆善,宣扬去情复性,人人可以成为圣人。也应是韩愈的性、情各分“三品”,“上者可教而下者可制”主张的必然归宿。可以说,李翱的反佛斗争在理论上比韩愈更深入和细致,揭示出封建地主阶级与僧侣地主阶级伦理观念的对立,但没有和僧侣主义划清界限。他最后追求的“诚明之源”的神秘主义境界,“视听昭昭而不起于见闻”,教人断除“嗜欲爱憎之心”,以情为恶,都是僧侣主义的具体表现。虽然他以为圣人制礼作乐,也在于使人们“视听言行,循礼而动,所以教人忘嗜欲而归性命之道也。”这个“忘嗜欲而归性命之道”的口号,到宋明理学家那里,就变成“存天理,灭人欲”的说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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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儒学史 第四节 韩愈、李翱在儒学史上的地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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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愈和李翱,是我国儒学史上有影响的两位文学家兼思想家型的学者。他们以力主反佛、维护儒家思想的独尊地位为己任,思想上上承孔孟儒学,下启宋明理学,在中国儒学史上处于承先启后的地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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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愈、李翱通过反对佛老,继承和复兴儒学,重新确立了儒学在中国学术文化中的独尊地位。韩愈、李翱所处的中唐时期,社会问题已较严重。突出的是经济凋敝、藩镇割据,统治阶级内部宦官集团骄横跋扈,国家走向分崩离析的边缘;在意识形态领域里,儒、道、释相互攻伐,互争高低,而大有佛老势力恶性膨胀,占据主导地位之势。韩、李排佛老、兴儒学的根本原因,是由当时的社会政治、经济状况决定的,是由儒学的社会功能决定的。儒学对于整顿封建社会的纲常伦理,维护地主阶级统治是得心应手的工具。而佛老之术,对于整顿国家政治经济秩序是不利的。这就是他们排佛以建道统,援佛以复性的动因和目的,在其代表作《原道》和《复性书》中,他们排佛老以兴扬儒学之目的昭然可见。所以韩、李努力继承和复兴儒学,以力挽唐王朝大厦之将倾,这是从当时的历史实际出发,也就是后来宋朝苏轼为韩愈盖棺定论的“道济天下之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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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儒学在唐代并未真正取得“唯我独尊”的地位,但韩、李积极坚决地捍卫儒学,提高儒学,建立儒学之道统,甚至援佛性以入儒,宣传儒学思想,践履笃实,为儒学文化在民族文化中的地位做出了他们自己不懈的努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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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中国儒学发展史上,韩、李承前启后,开宋明理学之先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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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儒学的道统之说,孟子已略有所论。《孟子·尽心下》历叙圣贤相传的系统,且孟子有隐然自命之意。但从孟子之后,即未有再言之者,直到韩愈作《原道》,始又重新提出。韩愈详叙上自尧舜下至孟轲这个一脉相承、轲后中断的先王之道,表明韩愈本人是儒学道统的继承者、兴复者。韩愈之后,及至宋明,儒学道统能被周、程、朱等理学家所传承、阐发,韩愈可说是导其先路、开其先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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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翱的“复性”说后为宋明理学所直接继承,程、朱、陆、王都讲“复性”、“复其初”、“复如日”、“复心之本体”等等。宋明理学家的“存天理,灭人欲”的说教,也源于李翱“忘嗜欲归性命之道”的禁欲主义色彩的儒学思想。宋明理学,可谓是一种改造了的新儒学,或佛道化了的新儒学,在某种意义上说,就是因为李翱援佛以入儒的影响造成的。宋明理学家们,在儒学的基础上,兼综三教,超越佛、道,改造和发展儒学,使其成为我国文化学术史上的一种新的哲学形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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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李针对当时佛老势力的盛行,破坏了社会经济、政治生活秩序,提出兴复和倡立儒学。他们的观点尽管还缺乏详密严谨的理论体系,但毕竟是与佛老学说直接杭衡的。在当时佛、道、儒互相攻伐,互争高低的情况下,揭露了佛道学说的荒诞及其所带来的社会危害,增强和提高了儒学地位,具有排斥佛老的思想理论作用和政治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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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李所阐明的儒家学说的具体内容,为理学家或承认,或吸纳,或发挥和发展。且在儒家经典中,孔子《论语》自汉朝以来,即为世人所尊重;《孟子》在唐以前,虽有儒家代表推崇或为之作注,但地位并不像后世那样崇高,只是到中唐韩、李才大加推崇。韩、李之后,《孟子》的地位越发提高,到了宋代,经理学家程、朱等人的推崇表扬,乃至由子部升为经部,成为儒家经典之一。他们还特别重视宣扬《大学》、《中庸》的思想,使得《大学》、《中庸》到了南宋时,与《论语》、《孟子》并称为《四书》成为学者必读的经典,与五经受到同等的重视,这不能不说是韩、李的功劳。韩愈所提倡的“性三品说”,李翱的“性善情恶”说为二程提出气质之性以及天理人欲之辨开辟了道路。因此宋明理学家在最后选定儒家道统的传承谱系时,在孟子之后,宋儒之前确定了韩愈的位置,是对韩、李儒学贡献的肯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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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赠族侄》,《韩昌黎诗系年集释》卷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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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韩昌黎文集·答崔立之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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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与陆傪书》,《全唐文》卷六三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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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论语笔解·子路第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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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唐故中书侍郎平章事韦公集纪》,《刘禹锡集》卷一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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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读李翱文》,《欧阳修全集·居士外集》卷二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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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唐会要·议释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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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韩昌黎文集·论佛骨表》卷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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