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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54955 欧阳修甚至将排击佛法提高到尊王攘夷的高度。在这里,华夷之辨的根本分野在于中国文化独有的价值形态及生活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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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54957 释氏的危害不仅体现在文化和精神价值上面,还影响到当世的社会经济生活。在《原弊》一文中,欧阳修指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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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54959 今坐华屋享美食而无事者,曰浮图之民;仰衣食而养妻子者,曰兵戎之民。此在三代时,南亩之民也。……然民尽力乎南亩者,或不免乎狗彘之食,而一去为僧、兵,则终身安佚而享丰腴,则南亩之民不得不日减也。故曰有诱民之弊者,谓此也。【8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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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54961 民是国家财富的基础,“浮图之民”和“兵戎之民”不仅使本该用力于南亩的劳力大大减少,而且还因其不劳而食,极大地增加了国民财富的耗费。更严重的是,由于为僧为兵者可“终身安佚而享丰腴”,而“尽力乎南亩”的本份之民却不免于饥寒,这等于是在诱导百姓从事虚无骄浮之事,从而在根本上削弱国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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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54963 佛法之所以能“为中国患千余岁”,其原因有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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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54965 彼为佛者,弃其父子,绝其夫妇,于人之性甚戾,又有蚕食虫蠹之弊,然而民皆相率而归焉者,以佛有为善之说故也。【8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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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54967 佛为夷狄,去中国最远,而有佛固已久矣。尧、舜、三代之际,王政修明,礼义之教充于天下,于此之时,虽有佛无由而入。及三代衰,王政阙,礼义废,后二百余年而佛至乎中国。由是言之,佛所以为吾患者,乘其阙废之时而来,此其受患之本也。【9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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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54969 一方面,佛法自有感染百姓的力量,这一力量源自其“为善之说”。另一方面,佛法之所以有为患中国的可能,根本原因在于三代以降的政阙礼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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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54971 既然释氏为患的根本原因在于政阙礼废,那么对治释氏之患的方法也应是从根本上入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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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54973 然则将奈何?曰:莫若修其本以胜之。……然则礼义者,胜佛之本也。今一介之士知礼义者,尚能不为之屈,使天下皆知礼义,则胜之矣。【9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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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54975 对治释氏之患要在“修其本”,而不是如韩愈所说的那样必欲“火其书”而“庐其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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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54977 对于道教的神仙长生之术,欧阳修也有明确的批评。其《删正黄庭经》序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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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54979 自古有道无仙,而后世之人知有道而不得其道,不知无仙而妄学仙,此我之所哀也。道者,自然之道也,生而必死,亦自然之理也。……后世贪生之徒,为养生之术者,无所不至,至茹草木,服金石,吸日月之精光。又有以谓此外物不足恃,而反求诸内者,于是息虑绝欲,炼精气,勤吐纳,专于内守,以养其神。其术虽本于贪生,及其至也,尚或可以全形而却疾,犹愈于肆欲称情以害其生者,是谓养内之术。故上智任之自然,其次养内以却疾,最下妄意而贪生。【9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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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54981 在欧阳修看来,生必有死,乃自然之理。道教信徒以长生为目的的种种造作,实本于贪生之谬惑。而欧阳修以“永和石本”校定《黄庭经》,即以强调养生之《黄庭外景经》为正本,取代当时流传的芜杂谬妄的《黄庭内景经》,其目的正在于使世人明晓神仙之说的虚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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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54983 儒者之道与道家诞妄虚托之论有着本质的区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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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54985 君子之于学也务为道,为道必求知古,知古明道,而后履之以身,施之于事,而又见于文章而发之,以信后世。其道,周公、孔子、孟轲之徒常履而行之者是也;其文章,则六经所载至今而取信者是也。其道易知而可法,其言易明而可行。及诞者言之,乃以混蒙虚无为道,洪荒广略为古,其道难法,其言难行。【9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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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54987 道并非什么高妙虚玄的东西,不过是体现在人伦日用之中每日常行的道理。孔子没后,“惟孟轲最知道,然其言不过于教人树桑麻,畜鸡豚,以谓养生送死为王道之本。”【9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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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54989 治理天下首在于明本末,除众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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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54991 天下之事有本末,其为治者有先后。尧、舜之书略矣,后世之治天下,未尝不取法于三代者,以其推本末而知所先后也。三王之为治也,以理数均天下,以爵地等邦国,以井田域民,以职事任官。天下有定数,邦国有定制,民有定业,官有定职。使下之共上勤而不困,上之治下简而不劳。财足于用而可以备天灾也,兵足以御患而不至于为患也。凡此具矣,然后饰礼乐、兴仁义之教以道之。是以其政易行,其民易使,风俗淳厚,则王道成矣。【9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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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54993 为治之本在于使天下、邦国、民、官皆有一定之规,使上下各安其位,各尽其职,然后才能“足食足兵”。在此基础之上,再制作礼乐来教化百姓,使风俗淳厚。这就是王道得以成就的根本原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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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54995 以这一原则为标尺来衡量当世的状况,欧阳修也就找到了问题的症结以及对治的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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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54997 今之务众矣,所当先者五也。其二者有司之所知,其三者则未之思也。足天下之用,莫先乎财,系天下之安危,莫先乎兵,此有司之所知也。然财丰矣,取之无限而用之无度,则下益屈而上益劳。兵强矣,而不知所以用之,则兵骄而生祸。所以节财、用兵者,莫先乎立制。制已具备,兵已可使,财已足用,所以共守之者,莫先乎任人。是故均财而节兵,立法以制之,任贤以守法,尊名以厉贤,此五者相为用,有天下者之常务,当今之世所先,而执事者之所忽也。【9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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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54999 财和兵对于一个国家的重要性是人人皆知的,但如何才能做到“足食足兵”却并不是仅仅着眼于丰财强兵就能做到的。建立起有效的制度,是节财和用兵的关键。而制度既已确立,还需有德才相应的人来贯彻和实施。欧阳修显然没有把制度看做最重要的因素,制度对于治理国家固然重要,但如果没有能领会制度的精神,进而能将制度真正地付诸实施的人,那么再好的制度也会成为空文。而要想得人而任,就必须“尊名以厉贤”。所谓“尊名以厉贤”,就是要统治者崇尚名节,一方面,让贤德之人愿意为朝廷任使,另一方面,进而鼓励人们以追求德性、成德成贤为目标。节财、节兵、立制、任贤、尊名,是相互关联的,只有做到“五者相为用”,才能真正从根本上解决当时北宋政权所面临的种种危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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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55001 第二节 论朋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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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55003 北宋朋党之议起于宋仁宗景祐三年。是年,范仲淹以言事忤宰相,黜知饶州。廷臣多谏争,而司谏高若讷独以范为当黜。欧阳修遂贻书责之,斥其不复知人间有羞耻事。自此,朋党之论渐起。【97】庆历三年,吕夷简罢相,范仲淹、韩琦等同为执政,欧阳修、余靖等为谏官,石介以此作《庆历圣德诗》,而朋党之论更盛。欧阳修因而作《朋党论》,以为“小人无朋,惟君子有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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