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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57028 “曲礼”与“经礼”相对。关于二者的区别,吕大临做了简明扼要的概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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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57030 曲礼,礼之细也。《礼》云:“经礼三百,曲礼三千,其致一也。”《中庸》云:“礼仪三百,威仪三千,待其人而后行。”然则曲礼者,威仪之谓,皆礼之细也。布帛之有经,一成而不可变者也,故经礼象之。经礼三百,盖若祭祀、朝聘、燕飨、冠昏、乡射、丧纪之礼,其节文之不可变者,有三百也。布帛之有纬,其文曲折有变,而不可常者也,故曲礼象之。曲礼三千,盖大小尊卑,亲疏长幼,并行兼举,屈伸损益之不可常者,有三千也。今之所传《仪礼》者,经礼也。其篇末称“记”者,记礼之变节,则曲礼也。汉兴,高堂生传《礼》十七篇,今《仪礼》是也。戴圣传《礼》四十九篇,今《礼记》是也。《礼记》所载,皆孔子门人所传授之书,杂收于遗编断简者,皆经礼之变节也。特以此篇名“曲礼”者,盖他篇稍各以类相从,此篇杂记诸礼曲折之文者也。【7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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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57032 吕大临首先对一般意义上的“曲礼”做了界定,在他看来,“曲礼”是指仪式化的生活空间中的那些细节上的礼仪规范。“曲礼”与“经礼”之间是“不可常”和“不可变”的区别。这里的“不可常”,不是指这些细节上的规定可以任意变改,而是指不可执泥不知变通。这些细节性的礼仪规范因具体情境的不同而有相应的变化。比如《曲礼》说“贫者不以货财为礼,老者不以筋力为礼”,吕大临对此解释说:“君子之于礼,不责人之所不能备,……不责人之所不能行。……礼者,敬而已矣。心苟在敬,财力之不足,非礼之訾也。潢汙行潦,可荐于鬼神,瓠叶兔首,不以微薄废礼,此不以货财者也。五十杖于家,至一坐再至,此不以筋力者也。”【703】因为如果对用来祭祀的物品的整洁和样式做一成不变的规定,那么,贫困之家就不可能致敬尽礼;如果给仪式的外在动作强加硬性的标准,那么身体衰弱的人就只能废礼而不行了。《礼记·曲礼篇》并没有囊括所有作为“礼之变节”的“曲礼”,只是较为集中地汇集了“诸礼曲折之文”。在《仪礼》篇末的“记”及《礼记》各篇中,都有“曲礼”的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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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57034 从内容看,《曲礼》几乎涉及了生活的各个方面,举凡饮食、待客、事亲、敬长,都有一些非常明确的细节性规范。而吕大临的注释在阐明这些细节规定的同时,更关注对这些规范在人情事理上的根据的阐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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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57036 《曲礼》于敬长极为重视,如说“谋于长者,必操几杖以从之。长者问,不辞让而对,非礼也”,吕大临解释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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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57038 二者,皆敬长之义也。坐有几,所以凭之也;行有杖,所以策之也,皆优老之具也。“操几杖以从之”,敬之至也。问者,皆以不能问能、以寡问多,则少当问长者也。今长者反问之,不辞让而对,则敬不足也。【7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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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57040 这里提到的两条对待长者的态度,都根源于内心的敬。中心的恭敬必表达在行为的细节中,而行为细节上的不逊,如“不辞让而对”,实质上是因为恭敬之心的懈怠不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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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57042 又“凡为长者粪之礼,必加帚于箕上,以袂拘而退。其尘不及长者,以箕自乡而极之”,吕大临解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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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57044 粪除布席,役之至亵者也,然古之童子未冠,为长者役,而其心安焉。盖古教养之道,必本诸孝弟,入则事亲,出则事长;事亲孝也,事长弟也;孝弟之心,虽生于恻隐恭敬之端,孝弟之行,常在于洒埽应对、执事趋走之际。盖人之有血气者,未有安于事人者也,今使知长者之可敬,甘为仆御之役而不辞,是所以存其良心,折其傲慢之气,然后可与进于德矣。加帚箕上,执之以从事也。以袂拘而退,其尘不及长者,虽粪除之际,不敢忘敬也。【7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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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57046 这里谈论的是打扫尘垢之礼。在这样的生活琐事里,也要在细节上注意对长者的恭敬:不能把尘埃扬在长者的身上。除了讲明这一细节性礼仪规定的具体内涵外,吕大临还特别申论了让未成年人为长者从事“至亵”之役的教化意义。孝弟固然源于人本有的恭敬之心,但离开了洒埽应对之类行为细节,这样的恭敬之心既无从表现,也无法得到真正的实现。有血气心性的人,没有人会自动地安于服侍他人这样的“至亵”之役;而之所以会自觉地事奉长者,是因为知道长者的可敬。在这种“仆御之役”中,可以约束人的傲慢之气,从而真正地让自己内在的恭敬之心得到充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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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57048 饮食是公共生活中不可或缺的部分,有一些基本礼仪规范也是人人需要谨守的。《曲礼》说:“共食不饱,共饭不泽手。毋抟饭,毋放饭,毋流歠,毋咤食,毋齧骨,毋反鱼肉,毋投与狗骨,毋固获,毋扬饭,饭黍毋以箸,毋嚃羹,毋絮羹,毋刺齿,毋歠醢。客絮羹,主人辞不能亨;客歠醢,主人辞以窭。濡肉齿决,干肉无齿决,毋嘬炙。”吕大临释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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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57050 共食者,所食非一品也。共饭者,止饭而已。凡与人共者,必先人而后己,厚人而薄己,则不争矣。共食而求饱,非让道也。古之饭者以手,与人共饭,摩手而有泽,人将恶之而难言也。食言放,羹言流,皆贪肆饮食而无容也。……“毋扬饭”,恶欲速也。毋饭黍以箸,恶用非所宜也。“毋刺齿”,取齿间之余也。“毋絮羹”,絮,读如“漂絮”之“絮”。玩之而不食,必调饪失其节,故“主人辞不能亨”也。【7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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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57052 这里,《曲礼》关于共食的种种忌讳从以下几个方面得到了解释:其一,不能失辞让之心;其二,不能因贪肆饮食而失掉仪容;其三,必须珍惜主人提供的饮食,不能对主人失礼;其四,不能浪费食物,暴殄天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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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57054 在居住空间的营造和生活器具的安置上,《曲礼》强调:“君子将营宫室,宗庙为先,厩库为次,居室为后。凡家造,祭器为先,牺赋为次,养器为后。无田禄者,不设祭器;有田禄者,先为祭服。君子虽贫,不粥祭器;虽寒,不衣祭服;为宫室,不斩于丘木。”吕大临对此做了详尽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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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57056 君子之行,莫先于敬鬼神,诚不欺于鬼神,则于天下也何有?故言礼者,必以祭祀为先;营宫室者,必以宗庙为先;造器者,必以祭器为先;有田禄者,先为祭服,示有尊也。言营宫室者,虽大夫有宗庙皆然,非独诸侯也;言家造者,虽士有田禄者皆然,非独大夫也。宗庙祭器,事吾先也;厩库牺赋,待吾众也;居室养器,奉吾私也,此先后之序也。……有田禄,则牲杀、器皿、衣服,皆不可不备。祭器所以事其先,粥之则无以祭,无以祭,则不仁也;祭服所以接鬼神,衣之则亵,亵之,不敬也;丘木所以庇其宅兆,为宫室而斩之,是慢其先而济吾私也,是亦不敬也。【7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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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57058 以舒适为追求的生活目标,在真正体现儒家精神的生活世界里,是从属于庄重敬畏的。宗庙、祭器被放在首位。即使再贫困,也不应该卖掉用来祭祀祖先的祭器,否则即为不仁;再寒冷,也不应该以祭服来御寒,否则即为不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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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57060 在《曲礼》中,连仁者之忧也体现在具体的生活细节中:“岁凶,年谷不登,君膳不祭肺,马不食谷,驰道不除,祭事不县,大夫不食粱,士饮酒不乐。”对此,吕大临解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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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57062 仁者,以天下为一身者也,疾痛疴痒,所以感吾惨怛怵惕之心,非有知力与乎其间也。以天下为一身者,一民一物,莫非吾体,故举天下所以同吾爱也;故岁凶,年谷不登,民有饥色,国君大夫士均与其忧。君非不能玉食,大夫士非无田禄,仁人之心,与民同之,虽食不能饱也。马不食谷,则刍秣而已,……夺人食而食马与牲,仁人所不为也。凡此,皆与民同忧,自贬之道也。及乎有九年之蓄,虽凶旱水溢,民无菜色,然后天子食日举以乐,则与之同其忧者,无不同其乐也。【7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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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57064 在这一段解释中,我们可以清楚地看到张载《西铭》的影响。仁者之怀,无一物不在其关爱之中。因此百姓的疾痛疴痒,自然会深深触动其惨怛恻隐之心。而正因为仁人君子有此不忍人之心,故当饥年凶岁,必与万民同其忧患始能心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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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57066 二、《中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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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57068 吕大临对《中庸》的诠释,在北宋儒学史上有着相当大的影响。而围绕《中庸》的解释引出的与程颐的中和讨论,更是北宋思想史上一则有名公案。【709】吕大临对《中庸》的理解,似乎受张载影响更大,而与程颐的思理系统不甚相契。在注释“天命之谓性,率性之谓道,修道之谓教”一句时,吕大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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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57070 “天命之谓性”,即所谓中;“修道之谓教”,即所谓庸。中者,道之所自出;庸者,由道而后立。【7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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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57072 在他看来,中是道的根源。【711】“所谓中者,性与天道也”,【712】这就是说,中是属于性与天道这一层面的,是本体;而“道之为言,犹道路也,凡可行而无不达,皆可谓之‘道’也”,【713】道则是实然层面的具体发用。这样一种对道的理解,与张载的本体论中道不是最高的形上者,是很接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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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57074 在吕大临看来,中就是此心未着于私意的本然状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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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57076 “回也其庶乎,屡空”,唯空然后可以见乎中,空非中也,必有事焉。喜怒哀乐之未发,无私意小知挠乎其间,乃所谓空,由空然后见乎中,实则不见也。【7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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