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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57278 在杨时看来,新法的根本问题还是在于以谋利为本旨。而王安石在义利问题上的混淆,则是导致这一错误倾向的根本原因。关于理财,王安石曾有这样的议论:“理财诚方今所先,然人主当以礼义成廉耻之俗为急。凡利者,阴也。阴当隐伏。义者,阳也。阳当宣著。此天地之道,阴阳之理也。若宣著为利之实,而礼义廉耻之俗坏,则天下不胜其弊,恐陛下不能得终于逸乐无为而治也。”对此,杨时批评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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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57280 取之有艺,用之有节,先王所以理财也。故什一天下之中制,自尧舜以来未之有改也。取其所当取,则利即义矣。故曰:“国不以利为利,以义为利。”则义利初无二致焉。何宣著隐伏之有?若夫宣著为善之名而阴收为利之实,此五霸假仁义之术,王者不为也。故青苗意在于取息,而以补助为名;市易欲尽笼商贾之利,而以均济贫苦为说,皆此意也。【77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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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57282 在杨时看来,王安石在义利问题上是在以义为标榜来掩盖其根柢里的谋利之实。此中阳义阴利的思想,与新政的具体施行是一致的。杨时还指出了王安石这一思想的来源:“荆公云:‘利者阴也,阴当隐伏。义者阳也,阳当宣著。’此说源流发于董仲舒。然此正王氏心术之蔽,观其所为,虽名为义,其实为利。”【77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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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57284 除了对新政的反思和批评外,杨时还对王安石的“新学”做了学术上的清理。其中最为突出的是对王安石《字说》的批评。《字说》一书今已散佚。不过,从杨时《王氏字说辨》中引用的一些条目看,此书对于字义的发挥虽然展开了一个极大的语义解释空间,从而将各种思想要素融会起来,但也确有穿凿附会之弊。比如,在解释“空”字时,《字说》云:“空。无土以为穴,则空无相;无工以穴之,则空无作。无相无作,则空名不立。”对此,杨时辩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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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57286 作相之说,出于佛氏,吾儒无有也。佛之言曰:“空即无相,无相即无作,则空之名不为作相而立也。”工穴之为空,是灭色明空,佛氏以为断空,非真空也。太空之空,岂工能穴之耶?色空,吾儒本无此说。其义于儒佛两失之矣。【77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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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57288 王安石以佛家“相”“作”的概念解释“空”,但又未能穷达佛家思想的真义。因此,这一解释无论从儒家的立场还是佛家的立场看,都说不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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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57290 《字说》对“同”的解释,问题更为突出:“同。彼亦一是非也,此亦一是非也,物之所以不同。冂一口,则是非同矣。”此处杨时的批评显然更有针对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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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57292 此亦一是非,彼亦一是非,非门其一口所能同也。防民之口,甚于防川,川壅必溃矣,何同之有?唯君子为能通天下之志,乃能同也。同异之名不为是非而有也。如乐统同,礼辨异,同姓异姓之类,何是非之有。【77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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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57294 在杨时看来,王安石对“同”字的解释,其实是其一贯的思想和行为风格的体现。程颢亦曾指出王氏个性的“狠愎”。而在推行新政的过程中排除异见,恐怕是熙丰变法中王安石最突出的问题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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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57296 《字说》释“童”曰:“童。始生而蒙,信本立矣;方起而稚,仁端见矣。”杨时论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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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57298 四端皆根于人心,与生俱生也,非特信仁而已。以蒙为信本,稚为仁端,皆无是理也。【77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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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57300 以人初生时的本心作为信本、仁端,是对孟子人性思想的误解。恻隐、羞恶、辞让、是非等四端,是人生而具备的,同时也是人的一生中未尝或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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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57302 在杨时看来,王安石学术上的杂驳和思想上的无根基,其实正是其新政的种种问题的根由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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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57304 第二节 儒 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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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57306 在儒佛关系的问题上,杨时基本上承续了二程的立场。在一封规劝友人的信中,他这样写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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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57308 且佛之言曰:吾之道足以断轮回,出死生。故溺其说者争趋之。彼以死生为足厌苦而求免之,果足为道耶?……世之为佛之徒者,将以为道耶?则废人伦、逆天理,非所以为道也;将以求福田利益,则与世之行谒公门、以徼名逐利者,无以异也,尚何足道哉!【77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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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57310 这一论述,完全是以二程的相关思想为依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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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57312 然而在《宋元学案》中全祖望的一段按语,颇值得留意:“祖望谨按:慈溪黄氏曰:‘龟山气象和平,议论醇正,说经旨极切,论人物极严,可以垂训万世,使不间流于异端,岂不诚醇儒哉!乃不料其晚年竟溺于佛氏。’”【77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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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57314 指杨时溺于佛氏,主要是针对他以佛老之理解释儒家经典的问题。如以庵摩罗识释孟子之性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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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57316 《通总老言经》中说十识,第八庵摩罗识,唐言白净无垢。第九阿赖邪识,唐言善恶种子。白净无垢即孟子之言性善是也。言性善可谓探其本,言善恶混,乃是于善恶已萌处看。【78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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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57318 以“白净无垢”种子对应孟子性善,以“善恶种子”(即阿赖耶识)释善恶混,其中会通儒释的取向是十分明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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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57320 又如论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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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57322 康子馈药,孔子既拜而受之矣,乃曰:“丘未达,不敢尝。”此疑于拂人情,然圣人慎疾,岂敢尝未达之药。既不敢尝,则直言之,何用委曲。微生高乞邻酰以与人,是在今之君子,盖常事耳,顾亦何害?然孔子不以为直。以所以辞康子之言观之,信乎其不直也。《维摩经》云“直心是道场”,儒佛至此,实无二理。学者必欲进德,则行己不可不直。盖孔子之门人皆于其师无隐情者,知直故也。如宰我短丧之问之类。【78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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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57324 取《维摩经》的“直心是道场”与儒家之直合观,并进而强调“儒佛至此,实无二理”,显然已与二程对佛教的态度有了明显的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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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57326 与二程强调远离释氏之学说不同,杨时认为对佛家的道理也有详细探究的必要,而不能简单地加以否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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