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字猴:1.702058445e+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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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58446 窃谓此书皆言道之体用,下学而上达,理一而分殊也。首言性与天道,则性为体而道为用矣。次言中与和,则中为体而和为用矣。又言中庸,则合体用而言,又无适而非中庸也。又言费而隐,则分体用而言,隐为体,费为用也。自“道不远人”以下,则皆指用以明体。自言诚以下,则皆因体以明用。“大哉圣人之道”一章,总言道之体用也。“发育万物,峻极于天”,道之体也。“礼仪三百,威仪三千”,道之用也。“仲尼”一章,言圣人尽道之体用也。“大德敦化”,道之体也。“小德川流”,道之用也。“至圣”,则足以全道之用矣。“至诚”,则足以全道之体矣。末言“上天之载,无声无臭”,则用即体,体即用,造道之极至也。虽皆以体用为言,然首章则言道之在天,由体以见于用。末章则言人之适道,由用而归于体也。其所以用功而全夫道之体用者,则戒慎谨独,与夫智仁勇三者,及夫诚之一言而已,是则一篇之大旨也。子思之著书,所以必言夫道之体用者,知道有体用,则一动一静皆天理自然之妙,而无一毫人伪之私也。知道之有体,则凡术数辞章非道也;有用,则虚无寂灭非道也。知体用为二,则操存省察,皆不可以不用其力。知体用合一,则从容中道,皆无所用其力也。善言道者,未有加于此者也。【10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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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58448 黄榦认为,《中庸》从头至尾讲了一个根本的道理,就是“道之体用”。体用有对待而言者,此即性为体,道为用,中为体,和为用。体用又有合为一体而言者,此即中庸。体用又有分别而言者,此即隐为体,费为用。还有指用以明体者,此即“道不远人”以下数章;也有因体以明用者,此即言“诚”以下若干章。从总体上指明“道之体用”的是“大哉圣人之道”一章,在具体叙述中,此章又有分言道之体、道之用者,“发育万物,峻极于天”,言道之体;“礼仪三百,威仪三千”,言道之用。“仲尼”一章,说明圣人完全具备“道之体用”,而“大德敦化”,说的是圣人的道之体;“小德川流”,说的是圣人的道之用。《中庸》末言“上天之载,无声无臭”,说的是体用不二,即用不离体,体不离用,是道的极至。《中庸》虽然说的都是道之体用的问题,但首章讲的是道原出于天,是由体以见于用;末章讲的是人如何达到道,是由用以归于体。人如何全体具备道之体用,就需要下学上达的工夫,此即戒慎谨独的工夫,智仁勇三达德的工夫,及努力践行诚的工夫。以《中庸》的主旨在于揭示“道之体用”,可谓黄榦的独得之见。黄榦还说到,为什么《中庸》一定要讲明“道之体用”?其理由在于,就人而言,明白了道有体有用,就能在日用常行的现实生活中努力遵循道的体用,从而人的一举一动无不是“天理自然之妙”,而没有一毫人伪之私的夹杂。就其思想的作用和意义而言,明白了道有体用,就可以明了术数辞章属无体之虚用,释老虚无寂灭之论属无用之虚体。明了道有体、用两面,则可以从用处入手,加操存省察之功,努力由用以达体。而了解了体用原本合一,那就是圣人从容中道的境界,举止语默皆合于道,无须着意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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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58450 道有体用是黄榦的一个核心思想,他在复同门叶味道书中有进一步的申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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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58452 道之在天下,一体一用而已。体则一本,用则万殊。一本者,天命之性;万殊者,率性之道。天命之性,即“大德敦化”;率性之道,即“小德川流”。惟其“大德敦化”,所以语大莫能载;惟其“小德川流”,所以语小莫能破。语大莫能载,是万物统体一太极也;语小莫能破,是一物各具一太极也。万物统体一太极,此天下无性外之物也。一物各具一太极,此性无不在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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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58454 统体太极,各具太极,则兼体用,毕竟统体底又是体,各具底又是用。有统体底太极,则做出各具底太极。语大语小,则全指用而言,毕竟语大底是全体,语小底是用。天命谓性是未发,毕竟是体;率性谓道是人所常行,毕竟是用。大德而敦化,毕竟是体;小德而川流,毕竟是用。【10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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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58456 这里,所着重阐述的是道之体用之间的一本和万殊的关系。道之体是一本,道之用则为万殊。黄榦运用朱子“万物统体一太极”,“一物各具一太极”的思想,来说明道之体、用的关系。除了上面所述道有体用的意思外,这里特别讲到“统体太极,各具太极,则兼体用”,大概叶味道的意思是统体也好,各具也好,应当都是兼有体用的,不宜断然以前者为体,后者为用。这应当也是黄榦所认可的。黄榦所要进一步论析的是,毕竟从偏重的方面而言,“统体”本身又是体,“各具”本身又是用,有统体的太极自然就可以生发出各具的太极。黄榦还与叶味道讨论到“道体”的问题,他说:“所谓道体者,无物不在,无时不然,流行发用,无少间断。”“体字不可以体用言,如今所谓国体、治体、文体、字体,亦曷尝对用而言耶?”【1059】此所谓道体,即是道学全体意义上的道体,也即是《近思录》所言道体,此“体”字不与“用”相对。也就是说,道体的体是一个独体,道有体用的体是相对于用而言的体。但道体又内蕴体用,则是当然的。所谓“流行发用”,即是道体的自身作用的外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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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58458 作为朱学的干城,黄榦还讨论到太极理气、人心道心、已发未发等问题,但总体上以体用论为特出。全祖望说:“嘉定而后,足以光其师傅,为有体有用之儒者,勉斋黄文节公其人与。”【1060】可谓的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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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58460 第二节 陈 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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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58462 陈淳(1159—1223),字安卿,福建漳州龙溪人。少习举子业,林宗臣告以非圣贤事,因授以《近思录》。朱子守漳州(1190),陈淳始问学。朱子数语人以“南来吾道喜得陈淳”。【1061】朱子晚年,陈淳再赴考亭问学。陈淳勤学善问,卫道甚力。所著有《北溪字义》二卷、《北溪大全集》五十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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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58464 《北溪字义》又称《四书字义》或《性理字义》,是对朱子《四书集注》的重要概念作解释的著作,因而可以视作学习和研究《四书集注》的辅助书,但其中也体现了陈淳本人的思想。《北溪字义》分为上下卷,上卷所释条目为命、性、心、情、才、志、意、仁义礼智信、忠信、忠恕、诚、敬、恭敬,下卷所释条目为道、理、德、太极、皇极、中和、中庸、礼乐、经权、义利、鬼神、佛老,总共二十五个条目。清人于“忠恕”下增入“一贯”一目,遂为二十六条目。【1062】在这部书中,陈淳主要阐释了道学的理气、心性等问题。陈淳对于道、理有较明确的区分。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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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58466 道与理,大概只是一件物,然析为二字,亦须分别。道是就人所通行上立字,与理字对说,则道字较宽,理字较实。理有确然不易底意。故万古通行者,道也;万古不易者,理也。【106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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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58468 道、理是道学中常常遇到的两个词,单独来看似乎不难理解,将二者放在一起加以比较和区分,则总觉难以说清。陈淳也说,道、理大体上是一致的,但相对来说,道主要是从“通行”的意义上说的,理则有“确然不易”的意思。道、理都是万古长存的,万古通行的就是道,万古不易的就是理。而对于理,陈淳有更细致的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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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58470 理有能然,有必然,有当然,有自然处,皆须兼之,方于理字训义为备否?……能然必然者,理在事之先;当然者正就事而直言其理;自然则贯事理言之也。四者皆不可不兼该,而正就事言者尤见理直截亲切,在人道为有力。【106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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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58472 理有能然、必然、当然、自然四种,能然、必然指理在事先,当然指理在事中,自然指理事一贯。这种基于理、事关系区分不同形态的理,在道学中确乎是一种思想的推进,也是陈淳善于从“根原处”思索的表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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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58474 对于理气关系,陈淳也有某些值得注意的见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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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58476 自未有天地之先,固是先有理。然才有理,便有气,才有气,此理便在乎气之中,而不离乎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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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58478 毕竟未有天地万物之先,必是先有此理。此理不是悬空在那里。……然则才有理,便有气,才有气,理便全在这气里面。那相接处全无些子缝罅,如何分得孰为先,孰为后?所谓动静无端,阴阳无始。若分别得先后,便成偏在一边,非浑沦极至之物。【106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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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58480 陈淳明确肯定才有理便有气,才有气,理便在气之中,理不离乎气。理气浑然,其相交接处绝无罅缝,故此理气不可以分先后。而所谓未有天地之先,固是先有理,显然是一种逻辑在先的说法。从这里看,陈淳比他的老师朱子更为强调理气不离,理气无分子先后。这个思想对于元明理学家论理气应当是有所启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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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58482 陈淳对于心的解释也有一定的新意,提出了“心含理与气”的论断。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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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58484 心含理与气。理固全是善,气便含两头在,未便全是善底物,才动便易从不善上去。心是个活物,不是帖静死定在这里,常爱动。心之动,是乘气动。……心之活处是因气成,便会活。其灵处是因理与气合,便会灵。【106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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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58486 心含理与气,因而既有本然之善,又有未必全善。兼之心是活物,常爱动,一动便容易走向不善。心之动是乘气而动,因而心会活。而心又是理与气相合,理是虚灵的,因而心会灵。陈淳以“理与气合”论心,是受张横渠影响所致。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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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58488 横渠曰:“合虚与气有性之名,合性与知觉有心之名。”虚是以理言。理与气合,遂生人物,受得去成这性,于是乎方有性之名。性从理来,不离气;知觉从气来,不离理。合性与知觉,遂成这心,于是乎方有心之名。【106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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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58490 性来自理,知觉来自气。而理不离气,气不离理,故而性与知觉也可以说是相合的,这样便有了心之名。陈淳通过以“理”解太虚达成了对横渠心性之说的创造性诠释。正因为心是理与气合的结果,心又是爱动的活物,便需要作工夫才能进于天理。陈淳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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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58492 人有淡然不逐物欲者,而亦不进于天理,盖其质美而未学,所云者,止其粗,而未及精,止其显,而未及隐。其不复天理处便是人欲之根尚在,潜伏为病,未能去之净尽,而犹有阴拒天理于冥冥之间。正如疟疾,寒热既退,而精神不爽,病犹在隐而未全退,盖形气尚为主,天理尚为客也。【106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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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58494 这是从理气关系来谈人的病痛,此理气关系即是心所含的理与气的关系。人由于未能强学,对于义理只知其粗其显,而未能深入到义理之精和隐,便导致“人欲之根”尚在,潜伏为病。此病不能尽除,则“人欲之根”在隐幽之中每与天理相对抗,犹如人患疟疾,寒热虽已退去,精神却未能健旺,实质是病根未除。因此,人的形气常为一身之主,而天理反为客。这也就是人有淡然不逐于物欲却不能进于天理的原因。要去除病痛,就需要做致知力行的工夫。陈淳《用功节目》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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