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勿忘勿助在湛若水的系统中甚为重要,故在论学中屡屡提起,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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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理在心,求则得之。但求之自有方,勿忘勿助是也。千古只有孟子发挥出来。须不费丝毫人力。欠一毫便不是,才添一毫亦不是。此语最是。只不忘助时,便添减不得,天理自见,非有难易也,何用硬格尺量也。【8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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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理本身中正无偏,求天理须勿忘勿助,才能与之为一。此是体认天理之微妙法门。故他说:“勿忘勿助之间,便是中门也。得此中门,不患不见宗庙之美,百官之富。责志去习心是矣,先须要求此中门。”【9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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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王阳明以致良知为根本宗旨,本体功夫皆此。致良知真切,即必有事焉,不必另提勿忘勿助,故勿忘勿助是良知诚致的自然表现,非另为一功夫。功夫有间断,有欲速求效之弊,再提勿忘勿助加以矫正。他有《答聂文蔚》一信,专讨论勿忘勿助,其中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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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此间讲学,却只说个“必有事焉”,不说勿忘勿助。“必有事焉”者,只是时时去集义。若时时去用必有事的功夫,而或有时间断,此便是忘了,即勿须忘;时时去用必有事的功夫,而或有时欲速求效,此便是助了,即须勿助。其功夫全在“必有事上用”,勿忘勿助只就其间提撕警觉而已。若是功夫原不间断,即不须更说勿忘;原不欲速求效,即不须更说勿助。此其功夫何等明白简易,何等洒脱自在!【9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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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阳明功夫浑融,不喜分析,故专提致良知三字。其余说话,都是对致良知的分疏、注脚,此三字已足,不必另有补充。而湛若水则以勿忘勿助为心之中正处,是随处体认天理的前提,也是心中天理的性质。他恐学者误认此旨为求理于外,故须专门强调。他对王阳明加于己的批评甚不以为意,屡屡加以反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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勿忘勿助,心立中正处,这时节天理自见,天地万物一体之意自见。若先要见,是想象也。王阳明每每欲矫勿忘勿助之说,惑甚也。【9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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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阳明近谓:“勿忘勿助,终不成事。”夫动静皆定,忘助皆无,则本体自然合道成圣,而天德王道备矣。孔孟之后,自明道之外,谁能到此?可知是未曾经历。【9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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惟求“必有事焉”,而以勿助勿忘为虚,阳明近有此说,见于与聂文蔚侍御之书。而不知勿正、勿忘、勿助乃所有事之功夫也。求方圆者必于规矩,舍规矩则无方圆。舍勿忘勿助,则无所有事,而天理灭矣。不意此公聪明,未知此要妙,未见此光景,不能无遗憾,可惜可惜!勿忘、勿助之间,与物同体之理见矣。【9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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湛若水要调和朱子与陆象山,随时体认似朱子,而体认之理又是吾心中正之体,此似象山,但又不欲过于高妙,故又批评象山,尤攻击象山弟子杨慈湖,对其师陈献章的学说亦欲矫之使归实地,故勿忘勿助作为用功之地和功夫是否精熟的标准似不能少。王阳明以勿忘勿助为必有事的补充,而良知是一个自动调节的系统,它包括简易自然的功夫状态在自身中。以此简易自然反观湛若水的勿忘勿助,自然支离蛇足。湛若水则以为必有事尚不足以说明功夫状态,须说到勿忘勿助才能与自然之律则为一。王湛两家各立宗旨,各有义理系统,勿忘勿助在各自的系统中作用不同。故两人虽致书辩论,其不能折服对方是显然的。但此辩论将二人理论上的分歧逼出,且各自作了深入说明,这对两人及两家弟子学说的发展,是有意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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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节 湛若水的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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湛若水一生喜讲学,其授徒始于登进士官翰林庶吉士之时。其后门徒大进,与王阳明中分其盛。《明儒学案》谓:“王湛两家,各立宗旨,湛氏门人虽不及王氏之盛,然当时学于湛者,或卒业于王;学于王者,或卒业于湛。亦犹朱陆之门下递相出入也。其后源远流长,王氏之外,名湛氏学者至今不绝。即未必仍其宗旨,而渊源不可没也。”【95】湛氏门人,著名者有吕怀、何迁、洪垣、唐枢、方瓘、蔡汝楠等。《明史·湛若水传》谓:“湛氏门人最著者,永丰吕怀、德安何迁、婺源洪垣、归安唐枢。怀之言变化气质,迁之言知止,枢之言求真心,大约出入王、湛两家之间,而别为一义。垣则主于调停两家,而互救其失,皆不尽守师说也。”【96】唐枢弟子许孚远,许孚远弟子冯从吾、刘宗周,皆当世大儒。虽宗旨各异,但皆有湛门之一端。湛氏之学,流衍甚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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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怀字汝德,号巾石,嘉靖进士,官至南京太仆寺少卿。著有《周易卦变图传》、《律吕古义》、《历考》、《庙议》、《巾石遗编》【97】等书。怀受学于湛若水,喜究天道性命,而以变化气质为功夫要诀。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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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心即理,理即心,人心天理,无非中者。然性本人心,而有不出于理者,是形气之私,而非性之真;命出天理,而有不根于心者,是拘蔽之妄,而非命之正。性命合一,天人不间,知而行之,此孟子之所以亚圣也。【9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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性命之真来源于天,无非中正,此继承了湛若水天理为吾心中正之体,天人一也之旨。吕怀突出气质对于性命之真的蔽害,是要突出勿忘勿助功夫之重要,此点实亦得于甘泉。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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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子论养气,必以集义为事。此气流行,生生不息,是吾之本心也。义与心俱,何以待集?盖忘助间之耳。忘助,人也,勿忘勿助则义集,人欲泯而天理流行矣。程子谓勿忘勿助与鸢飞鱼跃意同,正谓是也。【9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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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是说,心即理,只要勿忘勿助,即是本心之理。而戕害本心之理者为气,故修养之重点,在变化气质。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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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命之中,无不包贯,此善心本体也。此心同,此理同,其为包贯亦无弗同。流行神理,岂有丰啬厚薄哉?惟其流行而既形焉,于是二气分,五行判,交错不齐,而理之神有不能尽然者矣。【1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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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心统图说》,以圣人之道在心,心之道在天地,天地之道在阴阳,阴阳之道显于《易》,故以易理解释心性,中心意思亦在变化气质。他也以变化气质为王阳明与湛若水两家宗旨的和会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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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理良知,本同宗旨,识得原因着脚,则千蹊万径,皆可入国。……但就中指点出一通融枢要,只在变化气质。学问不从这上着脚,凭说格致,说戒惧,说求仁集义,与夫致良知、体认天理,要之只是虚弄精神,功夫都无着落。【1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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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黄宗羲对吕怀变化气质之说有批评。他从理不能离气,理为气之理,气之流行不能分善恶出发,认为气质虽偏,但其中正者未尝不在。犹天有寒暑之过与不及,但终归太和。故气质本善,不用变化。吕怀此说,分心与身、性与气质为二矣。此义黄宗羲本于其根本思想,与吕怀之变化气质说本非同一义理脉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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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迁字益之,号吉阳,嘉靖进士,官至南京刑部侍郎。尝参与恢复京师灵济宫之讲学。与吕怀为莫逆之交,尝为吕怀《心统图说》作序,将吕怀之“统”字,发挥为“天地万物一气,象数性命一形,刚柔中和一性,昼夜始终一故”【102】。其学以“知止”为纲要,他解释知止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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止者,此心感应之几,其明不假思,而其则不可乱。善而无善,所谓至善也。有所不止焉,思以乱之,非其本体也。是故圣人亟指之,而欲以其知及之,信其本无不止之体。而究其有所不止之由,即应感之间,察流行之主,使所谓不思而明、有则而不可乱者,卓然见于澄汰廓清之余,而立于齐庄凝聚之地,是则知止之义。盖致知格物者所必先,而圣人之所为亟指也。【1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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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止”出于《大学》,何迁之知止,是止于不思而明、有则而不可乱之本正之心体,以期能“定静安虑”。此亦湛甘泉勿忘勿助以与本正之天理为一之意。不过甘泉多讲性体理体本身,而何迁多讲心体。他说:“知止,始条理也,立主宰以统流行,非遗外也,先立乎其大者也。定静安虑,终条理也,流行中精此主宰,非离根也,致其用焉耳。”【104】黄宗羲认为此旨与江右王门之“归寂”之旨大略相同,并认为何迁在湛门中有遏制恣意所行,使之趋于实地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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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迁亦以知止之旨反对阳明后学抛弃功夫直任本体之弊,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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