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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87884 如果我们这样来理解“类”的话,那么我们就能够清楚地看出,用类或所谓知类来研究文化是有问题的。因为这里也有层次的问题。这就是,民族文化是具体的,是特殊的。如中国文化不同于日本文化,也显然不同于世界上其他民族的文化。这应该是没有问题的。这是一个层次。第二个层次是,我们要研究世界上各个民族文化,就将不同民族文化共同具有的共同特征抽取出来形成所谓的文化的类。问题是这样的类只存在于我们的概念里,显然世界上任何地方是没有这样的一般的或普遍的文化系统,因为实际存在的都是具体的各有特色的民族文化。但应该承认有了这样的文化的类的概念对于我们的研究工作是极其有用的。我们坚决不能将文化研究中的两个不同层次混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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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87886 上述解释是对的话,那么在研究东西或中西文化关系的时候,我们就应该自觉地将文化的这两层含义区分清楚。在经验世界里只存在具体的文化系统,只存在中西文化的差异。如果不谈中西文化差异,只谈古今之异,实质上是不谈实际存在的个体的文化系统,而只是在思想世界中做关于文化的概念游戏,而无补于实际的文化系统间关系的处理。汽车之理是普遍的,但在街上跑的车无疑是具体的是特殊的。古代西洋诚然没有汽车,现代才有汽车的出现。但不能因此就能够笼统地说,汽车就是现代的。准确地说,汽车是现代西洋人发明的。都是类的文化,不是具体的文化。但实际存在的只是具体的文化。如中国传统文化其实不只是以家庭为本位的文化,她有着丰富的内容。从语言方面说,只要一提起中国文化,任何人首先会想起的就是汉语。从价值系统着眼,在中国传统社会中,儒家、道家、佛家的思想在社会上有着巨大的影响。从文学传统着眼,屈骚、汉赋、唐诗、宋词、元曲、明清小说等更是中国传统文化中的瑰宝。其他诸如服饰、园林建筑、音乐、礼仪风俗等无一不是各个具体文化的重要方面。然在“生产社会化的文化”和“生产家庭化的文化”中上述的文化的核心的要素也就不见踪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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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87888 冯友兰的古今、新旧的差异既有其新实在论的根据,也有唯物史观理论的支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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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87890 这种古今、新旧的差异,冯友兰又称之为乡村与城市的区别。中国由于仍然是以家庭为本位的生产,所以中国的文化是乡村的文化。而西洋先行了一步,由以家庭为本位的文化走向了以社会为本位的文化,因此也由乡村走向了城市。此处所谓的乡村和城市的说法实际上就是采自马克思和恩格斯的《共产党宣言》。《宣言》称道:“资产阶级使乡村屈服于城市的统治。它创立了巨大的城市,使城市人口比农村人口大大增加起来,因而使很大一部分居民脱离了乡村生活的愚昧状态。正象它使乡村从属于城市一样,它使未开化和半开化的国家从属于文明的国家,使农民的民族从属于资产阶级的民族,使东方从属于西方。”(7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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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87892 与《共产党宣言》一样,冯友兰的《新事论》解读中西文化或乡村文化与城市文化的差异所运用的理论也是生产力决定生产关系、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的理论。他之所以采取这样的理论,首先当然是他早年曾在英国系统读过马克思主义的唯物史观方面的著作,认为历史唯物主义在解读历史方面有其不可否认的科学性。其次,他写作《新事论》一书时抗日烽火燃遍了中国大地。战争就是实力的较量,是军事力量、经济力量、管理力量等的较量。他深切地感受到当时修建的区区几公里铁路在运送军事物资方面所起到的巨大作用,使他在文化理论上坚决地主张,中国的出路必须走经济建设的道路,只有在经济上实现了产业革命或工业革命,才是中国走向自由的唯一出路。因此《新事论》一书的副标题即是“中国到自由之路”。他本人并且反复宣称中国到自由之路只有走工业革命之路。他说道:“乡下人如果想不吃亏,惟一底办法,即是把自己亦变成为城里人。……英美及西欧等国,所以取得现在世界中城里人的地位,是因为在经济上他们先有了一个大改革。这个大改革即所谓产业革命。因为有了这个改革,所以才使‘乡下靠城里,东方靠西方’。东方底乡下,如果想不靠西方底城里,如果想不受西方底城里的盘剥,如果想得到解放,惟一底办法,即是亦有这种底产业革命。这种产业革命的要素,即是以机器生产,代替人工生产。”(8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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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87894 而且他进一步指出,生产方式对于人伦道德具有决定性的作用。有什么样的生产工具便有什么样的生产方式,有什么样的生产方式也就会有什么样的社会组织形式,也就必须会有什么样的人伦道德。这样的立场无疑就是经济决定论。《新事论》在关于中国文化出路的问题上采取的就是这种经济决定论。他在此书中反复强调如下的观点。“在某种底生产方法之下,社会必须有某种组织,人必须有某种行为。对于人此种行为之规定,即是道德。换句话说,人如何如何地生产,则其团体必须如何如何地组织。其团体如何如何地组织,其团体中之人必如何如何地行为。对于此如何如何地行为之规定,即是道德。生产方法不是人所能随意采用者。因为用某种生产方法,必须用某种生产工具。如某种生产工具尚未发明,则即不能用某种生产方法,人亦不能知有某种生产方法。所以生产方法随着生产工具而定,社会组织随着生产方法而定,道德随着社会组织而定。生产方法不是人所能随意采用者,所以社会组织及道德亦不是人所能随意采用者。”(81)显然他的这种看法基本上说来就是历史唯物主义的基础决定上层建筑的立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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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87896 在他看来,当时中国的唯一出路只有走产业革命之路。其实不但中国是这样,西方所以能够富强壮大的根本原因,也在于它们很早就完成了产业革命。“英美及西欧等国所以取得现在世界上城里人的单位,是因为在经济上它们先有了一个大改革。这个大改革即所谓产业革命。这个革命使它们舍弃了以家为本位底生产方法,脱离了以家为本位底经济制度。经过这个革命以后,它们用了以社会为本位底生产方法,行了以社会为本位底经济制度。这个革命引起了政治革命及社会革命。”(82)因此在他眼里,产业革命在社会发展和演变中起着关键的作用,它决定着社会的方方面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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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87898 冯友兰的上述文化立场明显地不同于新文化运动以来的主流看法。他的这一立场实质上就是经济决定论,产业革命较之于思想革命、政治革命等具有优先地位。众所周知,新文化运动的基本主张是思想革命优先。陈独秀就是这样主张的。陈把伦理看得比政治、经济更为根本,这就是思想革命优先的立场。可以说陈独秀的上述看法是新文化运动的指导思想,在当时的中国曾产生过巨大的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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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87900 其实有这样看法的不仅仅是思想激进的陈独秀,胡适、李大钊等人亦具有相同的看法。即便是在文化问题上采取保守主义立场的梁漱溟也认为文化的核心不在经济,而在于人的思想趋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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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87902 在《新事论》中,冯友兰对于上述的看法进行了批评。他指出:“民初人自以为是了不得底聪明,但他们的自以为了不得底聪明,实在是他们的了不得底愚昧。他们不知,人若只有某种生产工具,人只能用某种生产方法;用某种生产方法,只能有某种社会制度;有某种社会制度,只能有某种道德。”(83)“民初人之注重玄谈,使清末人的实业计划,晚行了二十年。此即是说,使中国的工业化,延迟了二十年。但中国之必须工业化的趋势,是客观底情势所已决定,人在此方向的努力或不努力,可以使此趋势加速或放慢,但不能使之改变。”(84)冯友兰此处所指的“民初人”指的就是陈独秀、胡适等人。他批评这些人“玄谈”误国,延迟了中国工业化的历史进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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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87904 而对于清末的洋务运动,冯友兰却很赞同。清末人走的是实业救国的路子,造机器、兴实业,“照着他们的办法,一直办下去,他们的错误底见解,自然会改变。因为如果有了机器,有了当时所谓实业,整个社会,在许多方面,自然会有根本底变化,到那时候,‘水到渠成’,人的见解,自然会改变。”(85)照冯友兰的看法,清末人虽没有自觉地意识到这样做的道理,但他们的这样的做法是不错的。从社会改革的观点看,清末人的做法是正确的。为什么呢?冯友兰指出:“从学术底观点说,纯粹科学等是体,实用科学,技艺等是用。但自社会改革之观点说,则用机器,兴实业等是体,社会之别方面底改革是用。”(8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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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87906 通过上面的描述,我们知道冯友兰是从经济决定论的角度来研究和评判东西文化的关系。他并且认为,西方社会近代以来的巨大变化是由于产业革命引起的。这样的看法是正确的。产业革命是西方现代社会所以发生翻天覆地变化的根本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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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87908 同时我们也知道,西方的产业革命也其来有自,并非空穴来风。读西方的历史,我们也能够知道,其产业革命的发生不是单轨演进的,而是与人的自我意识的觉醒,社会政治制度的巨大变革、科学的长足发展等密切纠缠在一起。经济在社会发展中起着巨大的作用,这是没有人能够否认的。但是仅仅希望通过实现产业革命这一途径来根本改变中国传统的社会结构,并且使中国最终走向自由之路,似乎还有好多问题需要解决。马克思主义经典作家对之也有过深入细致的思考。比如恩格斯在1890年的一封信中就批评了这样来理解经济在社会发展中的简单看法。他说:“根据唯物史观,历史过程中的决定性因素归根到底是现实生活的生产和再生产,无论马克思和我都从来没有肯定过比这更多的东西。如果有人在这里加以歪曲,说经济因素是唯一决定性的因素,那么他就是把这个命题变成毫无内容的、抽象的、荒诞无稽的空话。经济状况是基础,但是对历史斗争的进程发生影响并且在许多情况下主要是决定着这一斗争形式的,还有上层建筑的各种因素:阶级斗争的政治形式及其成果——由胜利了的阶级在获胜后确立的宪法等等,各种法的形式以及所有这些实际斗争在参加者头脑中的反映,政治的、法律的和哲学的理论,宗教的观点以及它们向教义体系的进一步发展。这里表现出这一切因素间的相互作用,而在这种相互作用中归根到底是经济运动作为必然的东西通过无穷无尽偶然事件(即这样一些事物和事变,它们的内部联系是如此疏远或者是如此难于确定,以至我们可以认为这种联系并不存在,忘掉这种联系)向前发展。否则把理论应用于任何历史时期,就会比解一个最简单的一次方程式更容易了。”(87)恩格斯当然是坚定地站在唯物史观的立场来看问题的,即便是他也清楚地意识到,如果将经济因素看做唯一决定因素,那么这一命题就转换成荒诞无稽的空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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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87910 经济固然对社会的发展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但显然不是唯一的作用。从历史上看,政治、法律等也有着巨大的作用。尤其是宗教的作用更为巨大。对此,学界早有人研究。比如贺麟在1947年发表的《认识西洋文化的新努力》一文中就曾论述了基督教对于西洋工业化起过的重要作用。他回忆自己在美国的经历,说道:“我以前在美国,一次在一小城内登一座小山,发现两个特别触目的东西,一个是工厂的烟囱,一个就是教堂的塔尖,两者都高耸入云,挺立不移。这就给了我一个印象,觉得这两者之间,总必然有一种关系。而一个城市中如只有烟囱而没有教堂,总觉得是像缺了一面,是变态。烟囱是工业化的象征,教堂的塔尖是精神文明的象征。两者都高耸入云,代表着同一种向上的希天的精神的两方面。”(88)在他看来,基督教是精神文明方面的,工业化是物质方面的。这两方面对于西洋文化来说都是不可或缺的。他并且指出:“十七世纪以来的清教徒,指出只有工作的人才能有面包;又凡由勤劳得来的钱,是上帝所嘉许的这种看法,则对于资本主义社会的发生,对于工业化,就又有很大的帮助。德哲韦巴谓宗教改革后基督教中的道德观念,实最宜于资本主义工业化的社会,如勤劳、忠实、信用等等,都有助于工商业的发展,亦可谓基督教的道德观念,实与工商业社会的生活有联系。又如基督教会,往往喜欢办职业学校,这亦可为基督教有助于工业化的事实证明。因此,基督教不是反工业化,而是最宜于工商业社会,并有助于工业化的。”(89)贺麟在学生时代有反基督教的倾向,但赴西洋以后,深深感觉并认识到西洋社会决不只是个以社会化生产为本位的社会,西洋近代文明的一切特点,基督教中均应有尽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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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87912 其实贺麟关于工业化与基督教的关系的思想无疑是他本人观察研究西洋社会的结论,也与他当时所受德国思想家马克斯·韦伯的影响有关。韦伯指出,新教伦理乃是西方资本主义兴起的精神动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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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87914 韦伯和贺麟的上述的看法自有其合理的因素。其实任何生产,无论是家庭本位的生产还是社会为本位的生产,从来就不仅仅是物质的生产。从类的观点观察文化的不足在于它抽象掉了具体生动丰富的内容,比如具体存在的个体的人就看不见了。可以说,任何生产都是以人为主体才能够进行的。而人既有物质的生理的一面,也有精神性的一面。任何人都是这两个方面的统一体。而且我们也可以看到,西方的社会化自有社会生产的影响在内,其实早在工业化之前,西方的社会就已呈现出社会化的趋势。因为西方社会文化中宗教占据着重要的地位,由于基督教在历史上支配着人们的精神生活,影响着人们的社会生活,所以其社会结构自然呈现出社会化的趋势,后来的工业化只不过加强了这一趋势而已。所以要使中国走向社会化仅仅要靠生产的社会化似乎很难奏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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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87916 很难说,韦伯与贺麟的看法就根本上是与唯物史观的立场相冲突的。但有一点却是很清楚的,这就是将经济看做是社会发展的唯一因素的说法是难以自圆其说的。如果这样的讨论有其意义的话,那么说产业革命是中国到自由之路的是不确切的,不是一条具体可行的路数。而且事实是中国1949年前走的路主要的仍然不是实业救国的路,而是走的政治上反帝反封建的革命之路。只有主权在握,才有可能谈工业化或产业革命强国的可能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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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87918 问题也还在于,只有主权真正掌握在人民的手里实行民主政治,产业革命才能实际地推动中国走向自由之路。如果主权或政权仅仅把持在少数人的手里,那么很有可能推行产业革命的结果只是少数人享受实利。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政治资本与产业资本的结合形成的只能是官僚资本。1949年前形成的官僚资本主义就是一个不争的历史事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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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87920 而且西方工业化革命以来的发展历史也已经清楚地表明,产业革命或工业化革命是一头野马,所到之处,环境严重破坏、空气极度污染、资源逐渐枯竭,南北差距不但没有缩小反而在逐渐地加大。中国改革开放以来的近三十年也表明,单纯的经济建设而不注重社会的整体地和谐地发展所带来的危害是十分可怕的。所以我们必须给产业革命或工业革命这匹野马带上笼头,纳入良性的理性的整体发展轨道,或许才能使产业革命有益于人类社会的繁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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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87922 问题还在于,冯友兰仅仅停留在思想的层面讨论中国文化的走向,所以没有能够具体指出中国走向自由的路向。在《新事论》写作时,西方早已实现了工业化,而中国仍然处在乡村时代。现在的问题是,中国要工业化,那么我们怎么个化法?依靠自己的力量实现工业化?还是依靠西方的现代化?按照冯友兰的说法,中西差异不是中国与西方的差异,而是农村与城市的不同或是传统与现代的不同。从情感上讲,我们认同这样的说法。但从理论上讲,任何现代化都是具体的,而没有所谓的类的现代化。这样的现代化只存在于人的思维世界之内。我们也知道,现代化首先是在西方实现的。我们讲西方的现代化是很容易理解的。但如果笼统地讲现代化是不好理解的。所以我们要现代化必须首先向西方学习,由西方引进现代化。根据冯友兰的看法,在政治上实现什么主义,人生应该怎么走等问题虽然重要,但不是当务之急,当务之急是经济上搞工业化。根据他的看法,有了某种生产工具,才有某种生产方式,才有整个社会的进一步发展的可能。但我们知道,要发明某种新的生产工具并不是一厢情愿的事情。如果要等到自己有了某种新的生产工具才谋求社会的变革,那么什么时候才能走上真正自由之路呢?工业化源于西方。如果我们不得不从西方引进某种生产工具,那么照这个路子走下去,中国是不可能走向自由之路的。因为工业化的源头不在中国,而在西方。所以当务之急不是笼统地大谈特谈现代化,而是要向西方的现代化学习,当然学习的结果未必是西化。西化也只不过是现代化的一种模式。现代化的模式可以是多种多样的。但其他的现代化模式还未出现之前,我们所可借鉴的就是西方的现代化模式。且向西方的现代化学习并不一定意味着我们必须完全走彻底的西化的路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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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87924 那么如何能够使中国真正走向自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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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87926 此处所说的自由不是个人的自由,而是作为国家的中国的自由。中国要走向真正的自由,经济上的独立无疑是根本的。但经济绝不可能是单轨发展的。经济上的独立是要依赖于思想的创新和科学的发明,要依赖于教育的普及和提高。要在上述领域取得成就,中国首先必须取得学术的独立,使基础学科获得长足的进步。而所有这些又都要依赖于政治上完善的民主制度的确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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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87928 还有一个需要讨论的问题是关于文化的定义问题。此一问题十分复杂,并且众说纷纭,莫衷一是,由于篇幅有限,不能在此展开详尽的分析讨论。尽管如此,细看各家关于文化的解说,虽分歧迭出,但也有共同的看法,即都没有像冯友兰那样将生产或经济看做是文化的核心,认为文化就是两类:以家庭为本位的生产方式和以社会为本位的生产方式。经济固然在文化中占有极其重要的地位和发挥着基础性的作用,但它显然不应该是文化的核心,不管是中国文化也好,西方文化也好,都是这样的。任何文化都是人的文化。经济或生产运作也不例外,都是以人为主体。离开了人,经济或生产活动都将得不到说明。其次,具体的生产也都是在具体的文化系统内进行的。所以文化的核心应该是人,是人具有的价值系统。在此一点上,讨论文化问题的各家都是有着相同的看法。所以将生产或经济看做是文化的核心并以之来解读社会其他领域发展的理论是很值得商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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