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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千年前,文明初曙,照亮了海岸线上的一个出海口——“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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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海经》里说“瓯居海中”,它与“闽在海中”的差别在于那个“在”字。“在”,多半还是个自然存在,而“居”字,则道出了瓯在山海之间,已经成长为一个文明的样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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瓯是文明的窑口。史前文明的窑火,曾在这里燃烧。而《山海经》,只用一个“瓯”字,便概括了这个文明——人是瓯人,江是瓯江,海是瓯海,然,“瓯”之为物,何物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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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云小盆,或曰小杯,皆“瓯”器之谓,陶瓷之类,从“瓦”也。然“我国家犹若金瓯”之“瓯”,则非“瓦”全之国,冠之以“金”,当从金,言其有金城之固,或多金银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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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此而言,从金之“瓯”,非瓯器之谓,乃瓯窑——瓯者,窑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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窑似穹庐,别有天地,必欲使之固若金城,牢不可破,而化万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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窑之于人,乃基于人择原理的人造小宇宙,人之于窑,则为主宰者——瓯人是也;人之于石器,乃力学意义上的加工者,人之于陶器,则为化学意义上的造物者——瓯人是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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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器,是加工自然物;而陶器,则以水火土之元素形式化地造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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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中奥秘,被宋应星《天工开物·陶埏》道破:“水火既济而土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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瓯人开物,以水火土营造文明子宫,窑如子宫,罐亦如之,三行相生于窑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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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我们想象一下那时的瓯人。人在窑前参天地——如天神主宰苍穹般主持着自己的窑;人在窑里化万物——陶冶水火土以造物,那造物的原理,当然也可以用来解释宇宙的形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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瓯人以新的生产方式造物,造就了新世界。神话中的神,即以造物者为原型加以提升。神话中对于神的本质的规定性同样适用于那时的瓯人,瓯人在造物的同时还造神——我就是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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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不知足,而欲造物;人能造物,神话始出。神话产生,意味着人欲超越自然,欲于自然界外,造就一个属于人自己的世界。瓯人就是这样的造物者,他们从石器时代的加工者,转化为陶器时代的造物者;从直接利用自然物,转向以自然物为原材料创造自然界里原来没有的新事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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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以新事物——“瓯”为自己命名,自称为“瓯人”,把他们拥有的那条江叫作“瓯江”,把瓯江流域叫作“瓯地”——那里的地形、地貌、地势,以及那山环水绕的出海口也像是一只“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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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瓯有关的陶器制作,早在五千多年前就在楠溪流域出现了。在永嘉县渠口村一带,我们今天还能看到一些红与黑的陶片,虽然支离破碎,但也足以证明,瓯人确有过那么一个时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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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光渠口,还有石门山、茶寮岭等地,史前文明的遗址里,也都发现陶片。那时,瓯地被海侵,瓯人或留原地——“瓯居海中”,或上山,沿瓯江上溯,往源头——仙霞岭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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源头在仙霞岭北麓,今遂昌县好川村西,1997年春夏之交被发现,瓯人在好川村岭头岗留下一片墓地。据考古测定,墓地距今约有4300-3700年,晚于楠溪史前遗址约千余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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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独有偶。2002年秋,瓯江下游,在戍浦江与瓯江交汇处温州鹿城区上戍乡渡头村,有一座紧挨戍浦江海拔仅50米,由几个低矮的小山包组成俯瞰似鼠的老鼠山。考古人员在此又发掘了一处遗址,命名为“老鼠山墓地”,以其与“好川文化”相似,而被视为“好川文化”下山的一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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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最有可能的是,瓯人先从括苍山下来,从楠溪流域来到瓯海之间,为避海侵而往山里去。以老鼠山墓地为例,山脚下的陶片是五千年前的,而半山腰和山顶上出土的陶器,距今约4000-3000年。这就说明,瓯人是先在山脚下,而后逐步往山顶上迁徙的,海侵退去后,又下山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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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来间,历千年,一去,而有“好川文化”;再来,便留下老鼠山遗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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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一去来,缩影了楠溪入瓯,山海伸缩变迁以及瓯人迁徙往来之大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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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鼠山墓地,以山顶岗地为中心,于山腰、山坡分区安排,成一孤丘型遗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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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川墓地亦如此,差别在于,两地出现了一种带有政权目标的制度安排,从好川到老鼠山,以瓯江流域为纽带,连成了一个“连山”政权——“瓯”,其中心及制高点位于好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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