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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以“四因说”为例证,东方便是“质料因”,而西方则为“形式因”“动力因”“目的因”。好比一个产品,是在生产资料的“质料因”被赋予了生产方式的“形式因”的生产过程中,为满足社会需要的“目的因”以及实现利润追求的“动力因”的订单安排下产生的。接单和下单,从经济行为的一个侧面,向我们展示了历史进程中西方决定论的被动与能动、服从与主导的东西方的基本格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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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 东西方大错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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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历史进入太平洋世纪,东西方再一次大错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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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国所在,分明在太平洋的东岸,却成为西方的代表;中国在太平洋的西岸,反倒成了东方的翘楚,地理方位不妨相对,文化定位必须绝对,这是一个世界观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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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本居于中、美之间,东西方在文化和地理上的错位,亦使日本产生地缘政治和文化哲学的错觉。从十九世纪末到二十世纪初,日本已成为西方在东方的地缘政治的看门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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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该说,太平洋世纪是由日本人启动的,甲午战争打响了启动太平洋世纪的第一枪。这一枪,对于世界来说是局部的,对于中国来说却是致命的,不光出海无望,连海防都崩溃了;中国洋务运动,运动了多少年,就运动出这么个结果。第二枪,便是日俄战争。这是一场名副其实的世界战争,是东西方在太平洋的一次对决。然而,被西方看作东方的,并非日本,而是俄国,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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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来,俄国在欧洲,尽管是在东欧,相对于日本而言,无论如何也要算作西方,可偏不!因为西方人在历史上已认定俄国属于东方。罗斯以东正教立国,已被罗马认作东方,加上蒙古人统治了好几百年,被蒙古人用鼻音“俄”成了“俄罗斯”,乃至于连“罗斯”都被取消,被人简称为“俄国”。“罗斯”,是希腊化的;“俄”,是鞑靼化的。希腊化世界还属于近东,而鞑靼化帝国则为远东,若称“俄国”,就纯然远东了。这一认定,使得俄罗斯的势力范围难以进入西方。不光罗斯和鞑靼化时期得不到西方认可,就是西化以后,也还是不被西方认可。两次世界大战,它都是胜利的一方,可到头来,它的同盟国,还是不让它加入西方,反而与之对抗,就像罗马帝国之于匈奴,基督教世界针对蒙古,历史的烙印永难消除。作为西方的学生,日本接受了西方对俄罗斯的看法,尤其是罗斯被鞑靼化的看法;这一看法,唤醒了日本人对于蒙元入侵的历史记忆。日俄战争在某种意义上,也就成为日本人当年抗击蒙元入侵的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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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俄战争,是日本入欧的投名状。可即便胜利,那也只是在地缘政治上入欧,文化上并未入欧,还在东方学的范畴。西方是个传统,没有哪个外来的国家能进入其中,俄罗斯不能,日本也不能。这个传统的核心,是教权和海权,所谓“东方”,其实就是这个权力制造出来的。东征也好,大航海也罢,都是要使这个权力进入与其对应的存在——东方,哪怕未知,也要去发现;若非存在,也得开发出来。于是,马可·波罗应运而生,至于其游记所言或真或假,反倒无所谓了,因为他讲述了一个西方迫切需要而且正在寻找的“东方”。那个“东方”,乃价值取向,由权力所虚构。权力追求财富,它就是个财富的东方。以哥伦布等为例,他们去寻找中国——那个财富的东方,结果却发现新大陆,还自以为是东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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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以太平洋言之,它本就是东方,而且一开始,西方人就把它当作东方;直到现在,除了美国和英联邦国家,其他美洲国家,如古巴等,皆非西方。它们想进入西方,连门儿也没有。西方是打出来的,美国能进入西方,是因为独立战争,是因为掌握了制海权,还有就是美国人喋喋不休的“天佑美国”——上帝对美国的授权。也就是说,美以上帝立国,西方传统的接力棒传到了美国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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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本虽然战胜了,却未真正入欧,充其量也就是充当欧洲地缘政治的看门狗,未能登堂,不得入室。密室里面是海权,那是禁区,要海洋自由没问题,若伸手要海权,那就打住吧!可日本没打住,还要来争,那就不是来分享东西方格局里的蛋糕,而是来夺根本,看门狗反咬一口,变成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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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 太平世的梦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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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论天下观,还是东西方格局,都是中世纪遗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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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观,虽然已随着天朝的崩溃退出了历史舞台,但其余毒依然在中国徘徊,时不时就要发作出来。而欧洲人打造的东西方格局,就像给地球划分经纬度一样,给世界做了国际秩序的安排。而国际秩序的核心,便是西方确立的教权和海权,以国际法的法权形式表现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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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形式上的合法性,无法安顿实质上的不确定性,更难以从根本上解决敌对想象的先验性。现实性的敌对,终归还能解决,不管以和平还是战争的方式解决,而假想性的敌人,则是永恒的敌人;你可以战胜现实中所有的敌人,但你永远无法战胜你思想上的敌人,正如西方思想中的“东方”。基督教里不是也有个撒旦吗?为了信仰上帝,就必须假设撒旦;为了分裂的“西方”团结起来,就得假设有一个“东方”存在;非得有了“东方”存在,“西方”才能统一起来,自成一世界。在基督教神权帝国的版图上,那“东方”,岂不就是撒旦的天下?为了战胜撒旦,当然就要有十字军东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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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教权和海权,对“东方”进行文明开化,便成为“西方”的历史使命。然其前提,先要假设“东方”不文明、不开化,连异端都算不上,简直就是野蛮。异端都得上绞架,野蛮就更得征服了。这样一来,就起了“文明的冲突”,“东方”就这样充当了“西方”进化的反作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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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以“三世说”论史,中华天下观,毕竟为“据乱世”提供了一个文明样式,展示了一种大同理想,而自有其存在价值。然其弊,在于王权主义,故被东西方世界观所代替。若以经由“据乱世”开启“升平世”言之,东西方世界观竟自有着自由民主的普世价值,引导全球进入一个大的历史周期的第三纪——以全球一体化为目标,以太平洋世纪为标志,在东西方格局里下最大一盘棋——“太平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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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新世纪要有新思维,如果思想还被困在“东西方”里,还在寻找假想敌,那么太平洋就不太平,要来临的就不是全球化和普世性的“太平世”,而是新的世界大战——太平洋战争。如果“西方”还一如既往,想用日本作为他们在“东方”的地缘政治的看门狗,那么,日本还会我行我素,反咬一口。这不能怪日本,这是日本在东西方格局里的宿命,只要这个格局没有改变,历史还会重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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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这个格局正在改变。技术进步和市场经济的发展,使得全球化成为必然,人类文明对于普世性的追求,复活了古老的中国梦——天下为公,人类大同。中国,是一张有着五千年文明的大床,可以容纳世界共和与人类大同的梦想。中国拥有最高的山,号称“世界屋脊”;濒临最大的海,叫作“太平洋”;山海之间,有一部古老的书——《山海经》,反映了华夏初民山海梦。有关山的梦,都在昆仑神话中;有关海的梦,犹如太平洋之风。子曰我道大,天下观里放不下,那就出海吧!“道不行,乘桴浮于海”……遂以“太平世”,命名“太平洋”;若以“太平世”为梦想,那“太平洋”就是“中国梦”之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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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王之道,没囿于“王土”,尤宜于海洋,试问“天下为公,人类大同”这般梦想,怎能由帝王家天下收藏?“中国梦”太大,“王土”放不下,那就下海,不是还有比“王土”更大的自由之海吗?海洋中最大的海洋是太平洋,梦想中最大的梦想,是中国先王的“太平世”梦想。道失求诸海,徐继畬说,他不是在中国,而是从美国,从太平洋的那一边,从那个伟大的开国者和让位者华盛顿总统身上,从“合众国以为国”的美利坚的联邦制国体上,看到了先王之道的“天下为公,人类大同”的梦想。他多么希望,中国梦与美国梦在太平洋相逢一笑,太平洋就真“太平”了,世界历史的大周期也就完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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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古典世界 图书在版编目(CIP)数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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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古典世界 / 刘刚,李冬君著. — 北京:中信出版社,201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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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化好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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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SBN 978–7–5086–529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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