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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保罗·萨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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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尔贝·加缪是不可知论者,他不能确定上帝是否存在。让-保罗·萨特(Jean-Paul Sartre,1905—1980)是无神论者。萨特说,人是被抛的(abandoned),这句话的意思就是“上帝不存在”。在萨特的眼中,人类的被抛——也就是上帝不存在——具有极为深刻的哲学内涵。从根本上讲,共有四种含义(在了解了这四种含义以后,你可以再读一下“萨特只和无神论者有关吗?”这一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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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先,由于上帝不存在,也就不存在什么人类的创造者和用来创造人类的人的神圣概念。萨特认为,这意味着世界上不存在什么人类共有的普遍人性,不存在什么可以界定人类的具体本质。过去的哲学家认为任何存在的事物都有确定、具体的本质,比如说亚里士多德认为理性是人类的本质。然而对萨特来说,因为不存在上帝根据人的神圣概念创造人类这一事实,所以人类必须创造出自己的本质。于是萨特就人类本身而言写道“存在先于本质”(existence precedes essence),意思很简单,你创造了自己。你就是你所创造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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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帝不存在的第二层含义如下:因为上帝不存在,事物为什么这样发生而不是那样发生也就不存在什么终极原因。这意味着个体实际上在缺乏任何存在的真正理由的情况下,已经被抛入存在。这并不是说个体就像一块石头或一只跳蚤,(因为上帝不存在)而没有什么终极的理由或者解释。萨特说石头和跳蚤只有他所谓的“自在的存在”(being-in-itself,法语是être-en-soi)或者纯粹的存在。但是在萨特看来人类不单是存在,即不仅拥有“自在的存在”,还拥有“自为的存在”(being-for-itself,法语是être-pour-soi),这就是说人不像没有生命的物体或者植物那样,他是有自我意识的主体,能够创造自己的未来。我们很快会再来讨论这个观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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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物简介 让-保罗·萨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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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保罗·萨特在巴黎高等师范学校学习哲学。他研究过胡塞尔和黑格尔哲学,并在柏林待过一年。萨特在大学期间就结识了西蒙娜·德·波伏娃。她在早期的妇女解放运动中扮演了十分重要的角色,特别是她出版了她的代表作《第二性》(The Second Sex,1948)。他们之间的友谊和相互的支持一直持续到萨特离开人世的那一天。不过在历史学家保罗·约翰逊(Paul Johnson)看来,“在文学史中,几乎没有比男人利用女人更糟糕的例子了”(萨特从未对两人的关系写过只言片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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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萨特在法国军队服役,曾当过德国的俘虏,不过他后来重获自由参加了法国的抵抗运动。萨特终其一生致力于支持政治事业和政治运动,其中包括了法国共产党。1951 年,他试图建立一个激进的左翼却不亲共的新政党,不过计划最终失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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萨特的代表作有:小说《恶心》(Nausea,1939)、戏剧《禁闭》(No Exit,1944),以及哲学专著《存在与虚无》(Being and Nothingness,1943)。1964 年,萨特据称以“个人原因”拒绝接受诺贝尔文学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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萨特去世的时候,五万群众在巴黎街道上追随灵柩送行。他的确是法国的财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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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点,由于上帝不存在,因而也就不存在着规定什么必须发生的神圣计划,“决定论不存在”。萨特写道“人是自由的”;实际上,人是被判为自由的(condemned to be free)。我们的行为并不是强迫的结果。他说“我们独自一人,没有任何借口”,这句话的意思只是说我们不能把我们为环境所迫、受欲望驱使或者其他原因来当做借口,为自己的行为开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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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点,由于上帝不存在,那么就不存在任何价值的客观标准:“上帝不存在可相当麻烦,”萨特如此写道,“随着他的消失,寻找价值的种种可能性也一去不返……不再有任何先验的善。”其结果是由于无神的世界缺乏客观的价值,我们必须亲手建立或创造(invent)自己的价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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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对人类“被抛”(abandonment)带来的种种结果稍加思考。我们发现我们身处一个没有天赋的“人性”也没有天赋的“本质”的世界中;我们是主动的、有意识的且具有自我意识的主体;我们是完全自由的,不受任何决定论的约束(也不能把决定论当做借口);我们必须创造自己的价值——这些事实都意味着任何个体都承担着可怕的责任。在萨特眼中,我们首先对我们的存在负有责任。“被抛表明我们选择自己的存在。”其次,我们必须创造自己的价值。再次也是最后一点,因为“要不是(同时)对全体(有益)的话,没有什么是对我们自己有益的”。在创造自身价值的过程中,我们也成了对与错、善与恶的普遍立法者。在选择自我的同时,我们也为人类全体做出了选择。“因此,我们的责任要比我们所想象的重大得多,因为它牵涉到所有的人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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萨特认为对某人的责任,进而对全体人类的责任都是我们极度痛苦的经历,显然这是因为:我们的责任是总体性的、重大的且绝对无法逃避的。你很可能会反对,许多人,甚至是大多数人看起来不怎么焦虑,更别说是痛苦。的确如此,萨特承认很多人并没有有意识地或者明显地感到焦虑。不过这只是因为他们在隐藏或者逃避自己的责任:他们在自欺(self-deception)或非本真(inauthenticity)的状态下行事、生存,萨特称之为“自欺”(bad faith)。他进一步说他们良心的安然自得会让他们感到内疚,“即使隐藏起了良心,痛苦仍然会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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萨特只和无神论者有关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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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上帝真的存在,那么严格地说,我们没有“被抛弃”。不过如果我们不知道上帝是否存在似乎同样也会产生那些由被抛带来的主要问题。要是我们不知道上帝是否存在,那么我们也就不知道事情如此这般发生是否有其终极的理由,我们也不知道那些源自上帝的价值是否能具有客观的合法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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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际上,即使我们知道了上帝是存在的,也知道我们的价值以上帝为基础,我们仍然可能不知道哪些价值是源自上帝的:我们也许对于绝对的准则以及对错的标准仍然感到茫然。即使我们知道了准则和标准,它们的含义仍然属于主观诠释的范畴。如此说来在上帝存在的情况下,人类面临的困境很可能和没有上帝存在相差无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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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无神论者最好不要过于轻率地贬低萨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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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欺之一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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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我们就不难理解为什么有人逃避对自己、进而对他人所承担的责任,正如萨特所描述的那样,这种责任是难以承受的。在萨特眼中,某些因素会使此项任务变得更加艰巨:一个人不知道他要选择什么,因为经验中的世界是荒谬的。萨特认为世界经验起来如此荒谬是因为既然上帝不存在,世界也就没有了必然性——缺少了这样而不是那样存在的终极原因。我们经验的这个世界就是无意义、无理由和无逻辑的,因此它“让人恶心”。它总是引起人们的强烈反感和厌倦。它是“完全无端的”(gratuitá parfaite),常常显得多余(de tro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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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此,萨特认为我们只有承担起自己的责任才可能在本真(authenticity)的状态下生活。负起责任,本真地生活意味着我们要有意地对一个人的生活和未来做出选择。通过“介入”(engaged)这个世界,通过选择一个能够调动、引导一个人终生全部精力并且能让人做出自发选择的根本谋划(fundamental project),我们的选择才能最有效地发挥作用。简单地说,通过这个谋划,个体能够建立起一个尚未存在的世界,他/她的生活也因此获得了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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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此,萨特反对上帝、决定论、必然性和客观价值的形而上学(或者反形而上学),他实际上让人处在一个看似荒谬的处境中。没有什么事是人必须做的,也没有什么事是必须被做的。个体为了找到生活的意义必须通过本真的选择来创造自己的世界和价值。这些选择首先表现为指向未来事件的意图。然后它们变成人类世界中、政治(受到政治困扰的)世界中的存在介入的种种行动。我们的选择是为全人类做出的选择,狭义地说它们是“绝对”的伦理原则。尽管我们起初发现身处在不是出于自己选择的荒谬世界中,我们却能够通过选择和行动重新创造这个世界。尽管困难重重,我们却必须这么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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