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奥古斯丁为基督教思想构筑的哲学框架从根本上讲是柏拉图式的。他发现，许多柏拉图主义和新柏拉图主义的主题都可以用基督教的方式来重新解读，因此，有人会说是他把柏拉图基督教化了。八个世纪以后，圣托马斯·阿奎那以某种不同的方式把亚里士多德的哲学也基督教化了。阿奎那的工作或许比奥古斯丁的更有难度，因为亚里士多德哲学对待事物的眼光是现世的，它和基督教的解读方式并非那么容易合得来。因此，我们通常都说阿奎那调和了亚里士多德主义和基督教精神。在阿奎那的伦理哲学中我们可以看到，凡是在两者不会形成根本冲突的方面，他大抵上都是既接受了基督教精神，又接受了亚里士多德哲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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亚里士多德说，个体事物的善取决于它的功能或它的本性，也就是取决于那种事物的目标或用途。对于人而言，善就是幸福。阿奎那同意这个观点。自然（道德）法则是上帝应用于人类身上的永恒法则，它被我们理解为良心的命令和实践的理性；它引导我们走向自然的目标，即尘世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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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在阿奎那看来，还存在着一种永恒的、非时间性的善，也就是永久性的快乐。上帝的神圣法则能引导我们通向这个目标，这个法则会在造物主的恩宠中被展示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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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此阿奎那认为，自然法则就是理性的法则，只要我们遵循它，就能走向我们的自然目标。神圣法则（divine law）是上帝赐予我们的礼物，是上帝的恩宠。所以在阿奎那这里就有两个层次的德性：“高层次”的德性包括信仰、爱和希望；而坚毅、谨慎之类则属于自然德性——当意志服从理智，从而我们的自然欲望、冲动和倾向都和缓而节制的时候，我们就获得了这种德性。而且阿奎那和亚里士多德一样，也认为德性的关键在于性情或习惯——在阿奎那看来，德性就是习惯于根据自然法则来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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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阿奎那的伦理学属于德性伦理学中的一种，他也关注行为的善。当我们评判一个行为——只有自愿的行为才是道德评判的对象——的时候，需要考虑的不仅仅是发生了什么，还得考虑这事何以发生，以及这个行为发生时的周围形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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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来设想一下这种情况：某人做了某事，或拒绝做某事，理由是这人的良知告诉他这样做或这样拒绝是合乎道德的。再设想一下，在这种情况下这个人的良知犯了错误。在阿奎那看来，良知是可能犯错的，尽管只有通过良知我们才能够感知到自然法则。在上述情况下，倘若这个人是真心认为这么做符合道德所以才做出了这样的行为，并且他的错误是源于非自愿的无知，那么阿奎那就会说，他并没有真正地犯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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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奎那的伦理学体系是细致入微的、系统性的，因此很难用三言两语就把它概括出来。阿奎那处理了那些高度普遍、抽象的原则，诸如人类存在的终极目标、善的本性、行为的本源等，而且把这些原则都应用于具体、特殊的道德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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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布斯和休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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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已经讨论过亚里士多德的自然主义伦理学，也讨论过柏拉图的非自然主义伦理学，了解了终极价值的超越性源头这样的概念。在阿奎那之前，这两条道路在哲学史上井水不犯河水地各自行进了许多个世纪。如果说阿奎那让这两条河流汇入了同一个河道，那恐怕不尽正确；但我们至少可以说，阿奎那努力试图让它们并列前行，尽管仍旧在各自的河道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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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接下来要讨论的哲学家是托马斯·霍布斯，他彻头彻尾地来自亚里士多德那条道路。这个毫不奇怪，因为霍布斯是近代哲学的奠基者之一，那个时代的重要特征就是经验科学的兴起，自然界再一次成了人类研究的对象，正如它曾经是亚里士多德的研究对象。（但是你要了解，为了反抗他的牛津导师的亚里士多德主义，霍布斯曾说了些对亚里士多德不敬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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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布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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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布斯的形而上学是不折不扣的唯物主义。他说，一切存在之物无非就是运动中的物质；根本没有非物质的存在者；身体之外不存在什么灵魂；思想、情感、感觉——这些都是神经当中的物质运动，是由神经之外的物质运动引起的；甚至连我们的理性能力和意志力，这些也都是纯粹的物理过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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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价值层面上，霍布斯认为善和恶这样的词指的就是人喜欢的或憎恨的东西。霍布斯和亚里士多德、伊壁鸠鲁主义者、斯多葛派以及阿奎那一样，都相信人有一个自然的“目的”，一切行动都指向着它。在霍布斯看来，这个目的就是保存自己的生命。他认为每个人都把自己的生存看得高于一切。霍布斯还说，每个人都有这样的“自然权利”，用一切必要的手段保护自己，确保自己的生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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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布斯和乞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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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个关于霍布斯的故事是这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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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次，一位牧师问霍布斯为什么出钱帮助乞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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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不是耶稣命令你这么做的？”牧师这样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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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霍布斯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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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为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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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帮助他，”霍布斯说，“是因为看到他难受我也难受，帮了他以后我就不用难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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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这个故事里似乎可以总结出这样一个道理：即使是最利他、最慈善的行为，也可以被解释为是利己主义的。霍布斯为什么要帮助乞丐？为了解除他自己的难受。圣徒们何以为拯救他人的苦难贡献自己的一生？因为这么做使他们快乐。士兵为什么用牺牲自己来挽救同伴？因为他同伴的死会令他痛不欲生，而牺牲了以后他就不用痛苦了——或者，也许是因为他喜欢死了以后被人夸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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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言之，这些人要么是在解除自己的难受，要么是在给自己制造快乐，他们的行为都是为了自己的利益，因此所有这些看上去利他的行为都可以被解释为利己主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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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认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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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你同意上述观点，那么你应当知道，有很多哲学家对这种利他行为的利己主义解释颇为反感。无论如何（他们认为），只有当那些圣徒真心愿意帮助他人的时候，帮助他人才会给他们带来快乐，难道不是吗？因此，倘若利己主义意味着这样的理论，即我们从来不会心甘情愿地帮助他人，那么它就是错的。如果它指的是这种理论，即我们只做我们有动机去做的事，那么它是对的，但似乎并不怎么有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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