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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如何能获得这广博的视野,如何获得这“大我”?道元的答案是实践——帮助他人,不计较回报或赞誉;如同父母关怀孩子一般关爱他人。倘若能始终如一地以关爱之心对待一切事物,丝毫不求赞誉或回报,如此人的生命就将溢满“大喜乐”;这样的人生是轻盈愉快的,任何外在事件都不会令它减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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禅宗在日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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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当代日本,禅宗主要分为两种形式:临济宗和曹洞宗。几个世纪以来,它们都在相互影响着。两者的区别更多地不在于教义,而在于方法。它们都在经文之外寻求开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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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济宗(Rinzai Zen)因著名的禅宗僧人临济(785—867)而得名。临济和慧能一样,宣扬、追求的是顿悟。为了获得顿悟(satori)的体验,静坐冥想(zazen,即坐禅)的时候常常要用到公案(koan)。公案是不合乎逻辑的,甚至是无意义的废话,是语言的谜团;其作用在于打破概念思维的束缚,以便让人在瞬间就完全彻底地领会那绝对的、不可分割的真实或真理。例如“单掌互拍有何声响”就是著名的公案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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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洞宗(Soto Zen)对顿悟的强调较少,基本不使用公案。以道元为榜样,该流派通过坐禅(冥想)并以和坐禅时同样的认知状态完成一切日常事务而逐渐达到开悟。他们不承认有独特的“顿悟”的时刻,因为他们认为开悟在一切时间皆有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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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元努力倡导的是这样一种生活道路:在此生获得恒久的快乐,让人拥有崇高的尊严、坚定不移的高尚性情以及平和安宁的心灵。他说:“无论如何,任何人、任何事物都不可能让真正的美德减色。”道元的思想和教诲继承了老子、庄子和慧能等前辈开创的传统。人生确实难免苦难折磨,生命确实转瞬无常。但尽管如此,尽管生命中包含恶的一面,人只要遵循道来生活,人生仍旧可以洋溢着喜乐,趋向于完满。道元教导人们:“为你的降临人世而喜悦吧。”不摆脱那充满恐惧不安的小我,人生就难免苦恼折磨;倘若人能够怀着悲悯博爱的大我走向人生,那么他的生活就是道之真理的呈现——这就是佛法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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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士道哲学(约 1100—19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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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amurai 即日本的武士阶层,它在很长一段时期内占据着统治阶层的地位。其智慧以军事教训的形式保留了下来,最早可以追溯到 12 世纪,甚至更早。这些教训被这一阶层代代相传,人们往往用它来训练武士,教导他们武士道(bushido),即武士必须掌握的技艺和必须遵循的道理。根据威廉·司各特·威尔森(William Scott Wilson)《武士的理念》(Ideals of the Samurai)一书记载,Bushi(武士)一词在日本历史记载中的首次出现可以追溯到 797 年。在当时这些受过教育的武士们是为贵族贴身服务的。执政者的虚弱导致各家族、地主发展自己私有的武装力量,也使得武士阶层对政权的介入日益加剧。最终,武士阶层取代了旧的执政贵族;12 世纪末,武士阶层的统治开始登上日本历史舞台,延续了七百年之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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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位武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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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士道传统对于日本人思想和行为各个层面都有着深远的影响。对于第二次世界大战以后日本的经济“奇迹”,西方人希望对其基础有所了解;于是他们阅读武士道的经典著作,例如宫本武藏的《五轮书》(A Book of Five Rings),还有山本常朝的《叶隐》(Hagakure)。论述武士道传统的著作开始在西方的商人、企业家中间流行起来,被广为阅读;研究商科的学校还把它们当教材使用。最近有一部美国电影叫《幽灵狗》(Ghost Dog),试图把武士道的教诲运用于美国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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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本武藏(Miyamoto Musashi,1584—1645)是日本最著名的武士之一,他或许是史上最伟大的剑士、决斗者。在武藏的战例中,有独自击败一群杰出武术学派门人的例子。年仅 13 岁的时候,武藏就赢得了他的第一次决斗。③相传他对手用的是协差(wakizashi)式的刀,而武藏仅用一片木头。不过武藏出色地用自己的木刀杀死了对手。正如你可能从这类传说中期待的那样,武藏成了许多不可思议的奇迹的主角,比如在空中行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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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此之外,武藏还是造诣不凡的雕刻家、艺术家。他对于作战的技艺、方法、策略拥有犀利的见解。在他人生的暮年,他从社会隐退并撰写了《五轮书》。这是关于剑术(kenjutsu)及一般意义上的战术的经典著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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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部著作之于日本,就如同孙子的《孙子兵法》之于中国。它成了军事、经济和政治策略的原则手册,日本作为经济超级大国的迅速崛起或许也与它不无关系。《五轮书》被美国的有些商科院校列为必读书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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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部著作里有很多内容是关于武器、技巧以及如何砍头之类的,这些对一般的商科学生多半没什么用。但这部书的意义远远不止于此,它涉及人生中最根本的东西。在武藏看来,学习和实践就是一切。即便是琐事,也得审慎对待并力图理解之。不该让任何东西逃脱自己的视线。“不可以对任何东西视而不见。”他这样写道。要想达到无懈可击的境界,人必须预计到所有可能性,了解对手要胜过对手了解自己。终极目标就是,对人和事形成“清晰无蔽的眼界”,彻底摆脱恐惧、偏见或欲求所导致的曲解。由此产生对事物的直截而即时的洞察,凭着这个人可以自发而果断地做出反应。不能在一瞥,即拿破仑所说的 coup d’oeil(一个扫视)之中看到一切,预见一切,人就得为之付出死的代价。显然,这里的道理可以运用到战斗之外,起码在竞争性的情形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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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藏认为,只有通过练习和实践,知识才能转化成行动。人生必须是不间断的练习,练习就是通过实践趋向完美。完美是永远不可能完全达到的,所以人应当以此鞭策自己进步。身和心都要练习,它们彼此互相涵养,让对方不至于松懈软弱。准备不足的人连最低限度的潜能都没法发挥,遑论做出杰出表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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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武藏看来,训练可以培养均衡、韵律和时机感;不过要达到这样的程度,训练必须包罗万象。训练者必须精通每一种技艺、理解一切学科,必须对和平的道、战争的道都有体悟。要彻底理解人类行为的本性:包括人的愿望、目标、战略,以及各种方法。训练者必须把技艺、科学掌握到这样的程度,让后者同他的存在融为一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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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藏认为,通过训练,人得以在行动中完全释放潜能。一般来说,人会恐惧、犹豫、彷徨、缺乏信心。这样一来,他们的行动就受到阻碍,变得笨拙,能量会白白浪费,行动上不是迟缓就是过于鲁莽。要达到无敌状态,行动必须快如闪电,果断而不拖泥带水;它必须出自果断的心灵,实行起来毫不犹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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训练武藏的禅宗僧人泽庵(Takuan)教导了他即时的、纯粹无瑕的反应。从这一视角看,真正的奥秘就在于,让心灵从恐惧的束缚中解放出来。这就是武藏所说的“与至上的力量合一”——在他看来,这就是真正的德,是一切战略的基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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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如何能够把心灵从恐惧、缺乏自信和犹豫彷徨中解放出来?人如何才能不做“羞怯的猴子”?武藏说,要获得非凡的能力、神奇的力量,训练者必须摆脱一切自我的成见。武藏把这样的完美行为状态称为“空灵”。当人的心智、行为丝毫不被自我的思量污染的时候,就是真正的空。此时的战士是非—物(no-thing),宇宙对它而言也是非—物。行为者、行为、表现融为完美的一,武藏称之为“当下即是”(just being i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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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藏还强调凶猛。你“必须用整个身心去搏斗”。因为和对手的互博事关生死,当对手采取极端手段时你不该吃惊或被震撼到。同样地,你自己也必须做好准备,为了胜利无所不用其极。这事关“保持你灵魂的高度和决断的强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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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藏认为灵魂的凶猛必须通过训练来培养。真正的战士当凶猛地训练、凶猛地思维。遵循这一指示,凶猛方能习惯成自然。这就意味着人能够敏锐、决断地行动,如此他将成为令人敬畏的对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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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尊严和举止也是训练中必须强调的。翁贝托·艾柯(Umberto Eco,1932—2016,意大利小说家)在《玫瑰的名字》(The Name of the Rose)中写道:“没有什么东西更能令恐惧着的人勇敢了,除了他人的恐惧。”当武藏强调用身体语言表达勇敢无畏的重要性时,他或许用的是换位思考。战士应当永远体贴有礼,但他的举止必须显得凶猛,令人紧张甚至畏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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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藏还讨论了用以击败敌人的最佳策略。关键在于运用对手自己的知识,使他或她丧失平衡。如此毁坏其时机感,动摇其自信,令其不攻自破。一旦误导、动摇了对手,就不给他机会恢复状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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