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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旦科学疯子确信我弄懂了,他总结道:“那么一旦传输结束,我就会折磨你们中的一人。毕竟,我不只是一个科学疯子,还是一个邪恶的科学疯子。我会折磨你们中的一人。但是,因为我是一个大度而邪恶的科学疯子,我会给你一个选择。告诉我,我应该折磨谁。由你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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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在思考这个故事的时候,我再一次请你们从第一人称的角度去思考,所以是你们遭遇所有的事情。我发现我想说:“当置换结束,折磨在这边醒来的人(谢利的身体,琳达的人格)吧。”所以,对我来说这就相当清楚了,我会在那边醒来,在琳达的身体里,因为发生的一切而感到害怕,因为琳达受到折磨而害怕,但至少会因为不是折磨我而高兴。这就是我思考这个案例时的直观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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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竟,试想一下,假如他确实折磨了在那边醒来的人,那个人就会想:“我是谢利·卡根。我怎么落到这个诡异的境地?我在想他是否真的可以……哦,疼,疼啊!不能再疼下去了!让它消失!”我当然不希望那种事情发生在我身上。但是,相比之下,如果这边的这个人受了折磨,也许会很恐怖,但是至少没人会私下想:“我是谢利·卡根,我感觉好疼。”所以,我希望是这边的这个人被折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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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想那种直观反应的含义。我一直在说我,谢利·卡根,会在那边醒来。因为,在置换意识后,我希望在那边的人是安全的,所以我觉得那个人是我,即在琳达原来的身体里醒来的那个人。谢利·卡根原来的身体会留在这儿。因此,肉体并不是决定个人同一性的关键,而人格才是关键。因为那儿的那个人将拥有我的人格——谢利·卡根的人格——我成长于芝加哥尔后成为一名哲学家的记忆,我希翼我的孩子会怎么怎么样,我很害怕不知道怎么向妻子解释这件事,等等。简而言之,如果那儿的那个人将是我——而且这确实是我的直观感受告诉我的——那么我赞同的就不是肉体论,而是人格论,它给我们以正确的个人同一性的描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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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直观反应是这样的吗?或者说,当你讲述这样一个涉及自己的故事时,你有相应的直观反应吗?我认为大多数的人都会。如果你也会的话,那么就意味着你直观上觉得合理的是个人同一性的人格理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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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我们来看一个不同的案例。这是另一个我们要思考的例子。疯狂科学家再次劫持了我和琳达。他告诉我说:“谢利,我有些消息要告诉你。我要折磨你。”我说:“不,不要!求你别折磨我!求你了,求你了,不要折磨我!”他思量了一下,回答说:“嗯,要知道,我在做疯狂的科学实验。这就是我的工作,所以我要折磨你。不过我是个大度的科学疯子,在我折磨你之前,我会让你失忆。我要将你大脑的记忆完全清除,这样你就记不得你是谢利·卡根,也记不得你是在芝加哥长大或者决定成为一名哲学家,还有你结婚生子的事了。事实上,我不仅会清除你的记忆,还有你所有的欲望、信仰、目标和恐惧,一切都会被清除得干干净净。在我折磨你之前,你将完全丧失记忆。这感觉好点儿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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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我没有感觉好点儿。我依然会被折磨,现在只是雪上加霜罢了。我不仅会被折磨,还会失忆,根本没有任何安慰。“好了,”他说,“我让你好过点儿。我清除你的记忆之后,在折磨你之前,我会让你发疯,然后让你相信你就是琳达。我一直在研究她,她就在实验室的远远的另一端。我一直在观察她的脑电波,研究她的心理,现在我知道她所有的信仰、欲望和记忆。我将把这些传给你,我会迷惑你,让你相信自己是琳达。你将拥有琳达在宾夕法尼亚长大的记忆,你会记住她的家庭,而且像琳达一样,你想成为一名深海潜水员,等等。你会想,‘哦,我——琳达——在这儿了,又一个棘手的情况’。之后,我才会折磨你。现在开心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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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我现在不开心。首先,我还是会被折磨;其次,我会失忆;再次,他要让我发疯,迷惑我,让我以为自己是琳达。这完全没有任何安慰作用。“好,”他说,有点恼了,“你真是不可理喻,只能这样了。你发疯后我会迷惑你,让你以为自己是琳达,然后我会对琳达做一样的事情。我会清空她的大脑,让她发疯且相信自己是谢利·卡根。我会给她你的记忆、信仰和欲望。这样我折磨你总该行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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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不行。他要让我受折磨、失忆和发疯就够糟的了,让另一个人也同样失忆、发疯,实在好不到哪里去。不管怎样,我还是不想让他折磨我!如果他一定要折磨谁的话,我宁愿他折磨她。我知道,这样想不是很好,但是在无法同情别人的状况下,这确实是我的反应。不要对我这么做,对她;不要折磨我这个身在这儿的人,折磨身在那儿的人,不幸的是,她会疯狂到以为自己是谢利·卡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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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就是我思考第二个案例时的直观反应。而且我猜,如果你来讲述这个涉及自己的故事,也会有同样的直观反应(或者说,相应的直觉反应)。但是,思考一下这对个人同一性理论的意义。我并不想让在这儿醒来的人被折磨,因为我认为那会是我自己。但这个人如果是我的话,那么决定个人同一性的关键因素是什么呢?不是人格。毕竟,在这儿醒来的人不会有我的人格,即谢利·卡根的人格。是的,谢利·卡根的人格会到那边去,留在这里的不是谢利·卡根的人格,而是他的肉体。如果我不希望在这儿醒来的人受折磨,就意味着我当然相信个人同一性的肉体论。所以,要追踪某个人,你要追踪的是其肉身,而不是人格。(即使疯狂的科学家置换了我们的人格,他折磨的依然是我。)这是我思考第二个案例时的直观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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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况是,从哲学的角度看,我们现在确实遇到一些麻烦了。当我们思考第一个案例的时候,直观反应似乎认为人格是决定个人同一性的关键所在;但是当我们思考第二个案例的时候,直观反应貌似又说肉体才是个人同一性的关键所在。所以,我们的两种直观反应互相矛盾。至少我是这样的,因为我思考两个案例时确实有那样的反应。所以,我就遇到了一个哲学问题:针对同一个问题,两个不同的案例给出了截然相反的答案。如果你跟我一样,也有同样相反的直观反应,那么你也遇到了这个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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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实际问题比上面提到的还要严重。如果我们仔细审视的话,就会看到我们实际上根本就没有两种不同的情况,只有一种情况。就是说,同一个故事被讲了两遍。毕竟,两个案例中,在各种意识清除和置换操作之后,折磨开始之前,在这边醒来的都是谢利·卡根的身体和琳达的人格,在那边醒来的都是琳达的肉体和谢利·卡根的人格。然后我们被问到,希望这两种最终产物谁受折磨?其实,完全是同一个方案。我只是把故事说两遍,强调不同的元素来操纵你的直观感受,但它们完全就是同一种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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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明显,不可能在一种情况中我们该追踪肉体,而在另一种情况中我们该追踪人格。这不可能是对的!如果它们实际上是同一个故事,这就不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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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弄明白这些非常困难。这两种互相矛盾的直观反应,我们要选择相信其中一个,有什么样的理由呢?选择哪一个?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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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面是一个有趣的提示:在这两个案例中,我的反应就好像肉体论和人格论是脱节的,因为两个人的身体都保持原位不动,而人格被置换了。但是有可能这并不正确。毕竟,我之前曾提议说最好的肉体论版本可能是大脑论,在这个理论中,最关键的问题不是躯体发生了什么,而是大脑发生了什么。有人可能会说,当疯狂的科学家把我的人格装进琳达的身体时,他必须调整琳达的大脑,让它更像我的大脑。那么,搞不好在这个过程的最后,真的是我的大脑在那边,在琳达的体内!如果是这样的话,人格论和肉体论(至少是肉体论的大脑版本)应该一致认为我会在那边醒来,带着我的人格和大脑一起。那么,这可能给我们以理由去支持如下的结论:我在两种案例中都移动了——因为在两种案例中我的大脑和人格都被移动了——这证明了两种直观反应中,第一个是正确的。实际上,这个提示说明当我思考第二个案例的时候,我过于在意我躯体的位置,对大脑的位置关注不够。这就是为什么我们有理由不再考虑第二个案例中产生的直观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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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如我所说的那样,这是一个有趣的提示。但是我认为它是错的!我认为说我的大脑被移动了,这并不正确。假若你问我:置换意识之后,谢利·卡根的双腿在哪儿?它们仍在这儿。我的心在哪里?还在这儿。那么同样,我的大脑在哪儿?也还在这儿。毕竟,疯狂科学家做的并非是打开我的颅骨,把我的大脑取出来。不是的,整个过程是电子传输的。他没有换掉琳达的大脑,他只是改变了它的程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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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面这个类比可能有助于我们的理解。想一想计算机和保存在该计算机上的程序及文件之间的区别。某个人的人格有点像某种特殊的程序和数据文档。疯狂科学家做的实际上是完全清除了琳达硬盘上的内容,然后从谢利·卡根的电脑上下载了各种程序和文件,但是中央处理器和硬盘不变。在我看来,大概就是这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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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在传输之后,琳达的大脑确实在某些重要的方式上跟谢利·卡根的大脑(传输前)是相似的。但是,如果我们问谢利·卡根的大脑最后会在哪儿,答案仍旧是在这儿,它一直在的地方,而不是在那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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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此,在我们的故事里,身体的确是原地不动的(包括大脑),而人格是移动的。因此,两种个人同一性的理论,即肉体论和人格论,在关于哪个最终产物是我的问题上的确有分歧。但问题是,当我思考这个故事的时候,我发现自己做出了两种不同的反应,确切来说,这取决于我怎么讲述这个故事——尽管从形而上学的角度来看,二者看起来完全是同一个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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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果是这样的。至少对我本人来说,思考这“对”案例并非真的那么有帮助。如果我们要在肉体论和人格论之间做出选择的话,也许我们需要考虑另一种不同的论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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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要在对立的理论中做出选择,另一个独辟蹊径的方法是以反驳人格论开始的。这个观点认为人格论似乎存在某种我们无法接受的含义。如果真是这样,我们就应该舍弃人格论,转而接受肉体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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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驳如下(也许你已经知道了)。根据人格论,某个人是我取决于他是否有我的信仰、记忆等。比如,我相信我是谢利·卡根,耶鲁大学哲学教授。当然,我并不是个特别有意思的人。那么让我们戏剧化一点儿,来想一下拿破仑。或许你读过这种故事:时不时就会有个疯子认为自己是拿破仑。想象一下,现在密歇根精神病院里有个人有了这个想法:“我是拿破仑。”那么,反驳观点是:显然这个人只不过是疯了,对吗?他不是拿破仑。他是大卫·史密斯,在底特律长大,疯狂地以为自己是拿破仑。但是,根据人格论的说法,他真的就是拿破仑,他有着拿破仑的信仰和人格。所以,这一反驳的结论是:因为这样说很明显是不对的(他不是拿破仑),我们应该否定人格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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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那么快下结论。人格论并没有说一旦某个人拥有我全部人格里的一个元素就是我,拥有同一个信仰显然不足以说明问题。你看,我们都相信地球是圆的,但这不足以让别人成为我。当然,相信“我是拿破仑”是一个更少有的想法。我假定你没有这样的想法,我当然也没有。可以肯定的是,拿破仑这么想,密歇根的大卫·史密斯也这么想。但是,那又怎样呢?根据人格论,一个想法,甚至一个非常罕见的想法,也不足以让某人成为拿破仑。要成为拿破仑,你必须要有完全相同的全部人格,也就是一个非常大且复杂的想法、欲望、野心和记忆的合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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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卫·史密斯没有那样的合集。密歇根精神病院里的大卫·史密斯没有当皇帝的记忆,没有征服欧洲的记忆,也没有战败、流亡厄尔巴岛的记忆。他完全没有这些记忆。而且,拿破仑说法语,可大卫·史密斯不是!诸如此类,拿破仑所有其他的记忆、信仰、欲望、目标和打算他都没有。简而言之,大卫·史密斯并非真的拥有拿破仑的人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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