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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220740 我们有哪些可选的可能性呢?当然,一种可能性是绝对认同卢克莱修,即在我出生之前的永恒不存在没有坏处。那么,同样地,在我死去后的永恒不存在也没有坏处。尽管这样选择的话,我们大多数人就得认同,死亡对我来说没有坏处。这当然是一种可能性,即完全同意卢克莱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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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220742 第二种可能性是部分认同卢克莱修。也许我们的确需要同等看待这两种永恒的不存在,但除了卢克莱修的说法,即“出生前的永恒不存在没有坏处,所以死亡后的永恒不存在也没有坏处”;相反,我们也许应该说,我们死后的永恒不存在有坏处,那么我们出生前的永恒不存在也一定有什么坏处!也许我们应该坚持剥夺解释理论,不要对它丧失信心。剥夺解释理论告诉我们,在我们死后的这段时期,不存在对我们有坏处,因为但凡我们没有死亡,就仍可以享受生命中的美好事物。那么,同样地,也许我们应该说,在我们存在前的这段时期,不存在对我们有坏处。毕竟,我们此时存在,就能够享受生命的美好。所以,也许卢克莱修对在他告诉我们必须把两个时期一视同仁,但他错在认为两个时期都没有坏处。我们也许应该认为两个时期都是有坏处的。这也是一种可能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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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220744 还有其他可能性吗?我们可以说,当卢克莱修指出有两个自我不存在的时期,而不是只有一个时,他是对的;但是,我们有充分的理由去区别看待它们。搞不好这两个时期之间有一个重要的区别,轻重有别,它能够解释我们为什么看重其中一个,而忽略另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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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220746 大多数哲学家想以这最后一种可能性为突破口。他们说,我们有理由解释,为什么在意我死亡后的永恒不存在,而不在意我出生前的永恒不存在是站得住脚的、是合理的。当然,随后的困惑指向了是否存在一个差异,它能证明对于这两个时期而言,我们有理由区别对待。说我们有理由区别对待这两个时期,这很容易;但其中的哲学挑战是,如何指出能够解释或提供合理理由的证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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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220748 一个常见的回应如下。考虑一下我死后的时期,彼时我不再活着,我失去了我的生命。相比之下,在我出生之前的时期,尽管我不是活着的,但我没有失去我的生命,因为我还不曾有过生命。当然,你无法失去一些你从未拥有的东西。所以,死亡后的不存在包含损失,而出生前的不存在没有损失。因此(论证如下),我们可以看到为什么更在乎死亡后时期胜于出生前时期会更合理,因为一个涉及损失,另一个则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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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220750 就像我说的,这是一个很常见的回应。但我倾向于认为,这不是一个恰当的回答。当然,死亡后的时期涉及损失,而出生前的时期没有,这是说得通的。毕竟,根据“损失”的定义,要失去某样东西,你必然是没有了你之前曾拥有的东西。鉴于这个定义,自然可以确定死亡后的时期涉及损失,而出生前的时期没有。毕竟,正如我们观察到的,在出生前的时期,尽管我没有生命,但我之前也未曾拥有过生命,所以我没有失去任何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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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220752 当然,还有一个事实在出生前的这段时期也说得通,即我没有生命,但我将要获得生命,我还没拥有我将来会拥有的东西。而死后的时期不一样,死亡后我就失去了生命,但这一时期,我不会没有生命,然后在未来得到生命。所以,死后这段时期跟出生前的时期并不是很像:在死亡后的时期,我没有处在这么一个状态,即我还没获得我将会拥有的东西。这是一个有趣的差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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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220754 凑巧的是,我们没有一个词可以表示这个状态——你还没获得你将拥有的东西。在某种程度上,这类似损失,但又不是很像损失,我们称之为“或得”(schmoss)吧。当我失去了某样东西时,那么,我没有拥有它,但我之前曾拥有它。当我“或得”某样东西时,我还没有拥有它,但我将会拥有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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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220756 事情是这样的。在死亡后的时期,我们失去了生命,但没有“或得”生命。而在出生前的时期,我们没有失去生命,但“或得”了生命。现在,作为哲学家,我们要问:为什么我们更在乎生命的损失,而不是生命的“或得”?为什么我们失去了曾经拥有的事物,要比无法拥有我们可能拥有的事物更糟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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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220758 我们很容易就忽略了这两个对等的概念,因为我们有“损失”这个现成的词,而没有“或得”这个词。但这什么也解释不了,只是指出了需要解释的问题。为什么我们更在乎失去我们之前拥有的东西,而不在乎我们将会拥有的东西呢?这是相当令人费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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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220760 人们提出了各种观点,来解释我们对待这两个自我不存在时期的态度差异。其中一个来自当代哲学家托马斯·内格尔。20内格尔首先指出,想象寿命更长这种可能性是轻而易举的。假如我享年80岁,也许我被车撞了。然而,试想一下,如果这时我没死,我会继续活到90岁甚至100岁。这看上去确实也很有可能,即使事实上我将在80岁时死去。事实上,我将在80岁死去是一个偶然事实(contingent fact),不是一个必然事实。所以,我很容易想象自己推迟死亡而活得更久。这就解释了当我的死亡来临时,为什么我会感到难过:我本可以活得更久,让死亡来得更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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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220762 相比之下,内格尔指出,如果我要为我出生之前的不存在感到难过,那我必须想象自己再早些出生,从而活得更久。这可能吗?我出生在1954年,那么我会为了自己不是在比如说1944年出生而难过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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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220764 无论如何,内格尔认为,我不应该为我不是在1944年出生而难过,因为事实上,让我早些出生是不可能的。我的死亡日期对我来说是偶然事实,但我的出生日期不是偶然事实。好吧,这并不完全正确。我们可以稍微改变出生的时间,也许是通过早产或剖腹产之类的方式让我早些出生。当然,严格来说,关键时刻是我开始存在的时刻。让我们假设这是卵细胞和精子结合的时刻。内格尔的想法是,这不是我人生中的偶然时刻,而是我人生中的一个基本(essential)时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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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220766 这怎么可能?我们无疑能设想我们的父母早十年发生性行为,不是吗?当然可以。但请记住,如果他们早十年发生性行为,那就会是不同的卵细胞和不同的精子结合,所以就不会是我。那将是我另外的兄弟,凑巧的是,他们从没出生。很明显,我的其他兄弟姐妹可能在1944年存在,而我不会在1944年存在。我们想象中那早些出生的人不会是我。内格尔指出,这意味着尽管我们可以说“如果我早点儿出生”,但这句话不是真的指向了一个形而上意义的可能性。所以,为你开始存在前的不存在而感到难过是毫无意义的,因为你无法因早些存在而活得更久。(相比之下,正如我们所看到的,你可以晚些死去从而活得更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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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220768 我必须说,这个建议很诱人,但我认为这个答案不完全正确。或者至少说,它不能完全作为解开卢克莱修之惑的答案。我认为,在某些情况下,我们无疑可以想象早些存在的可能性。假设有一间生育诊所,储存了一些精子和卵细胞。他们让它们冻结,直到准备使用它们之时。然后他们在2025年解冻了一双,让卵细胞受精,并且那个人最终出生了。在我看来,那个人就完全可以说,他本可以早些存在。他可以回顾说,如果他们早十年将孕育自己的精子和卵细胞结合在一起,自己就可以早十年存在。那个人不会是他的兄弟姐妹,正是他。毕竟,那是相同的精子和卵细胞,孕育出的是同一个人。所以,如果他们早十年结合这对精子和卵细胞,他就会早十年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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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220770 如果这是正确的——在我看来,这似乎是正确的——那么内格尔说早些出生不可想象就错了。至少在某些情况下,我们可以想象。然而,即使我们构想出这样的人,这种生育所培育出的后代,然后问:“他们是否会为没早些出生而难过?”似乎大多数人仍然会说:“不,当然不会。”所以在我看来,内格尔的答案还不够全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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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220772 这里还有另一个可能的答案,来自另一名当代哲学家弗雷德·费尔德曼。21如果我说,“要是我晚些才死去”,那么我是在设想什么?假设在2034年,当我80岁的时候,我被车撞了。我们当然可以设想,如果我当时没死会发生什么。我们可以想象到什么呢?我想是这样的:我不仅活到了80岁,我们还可以想象我活到了85岁或90岁。我们在想象更长的寿命。当我们设想我晚些死去时,就会想象我的寿命更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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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220774 但当我说“要是我早些出生”时,我在设想什么?根据费尔德曼的说法,你想象的不是活得更久,你只是将整个生命向前平移,让它早些开始。毕竟,如果我让你想象自己在1800年出生,而不是你实际出生的那年出生,那么没有人会想:“如果我出生在1800年,我还活着,我将有200多岁!”相反,你会想:“如果我出生在1800年,我会在1860年或1870年左右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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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220776 当我们设想早些出生的时候,并没有想象更长的生命,只是更早的生命。当然,根据剥夺解释理论,早些出生,生命也没什么更好之处,所以你没必要为你没有早些出生而惋惜。但与此相反的是,当我们设想自己晚些死去时,并没有把生命向后平移。我们没有想象晚些出生,然后保持相同的寿命长度。不,我们想象的是更长的生命。费尔德曼说,难怪你在乎死后的不存在,而不在乎出生前的不存在。当你设想晚些死亡时,你就是在想象更长的寿命,更多生命的美好;但当你设想早些出生时,你没有想象你生命中有更多的美好,你只是在想象生命于不同时期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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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220778 这也是一个有趣的建议,我认为这可能是对卢克莱修之惑的完整回答的一部分。我不认为这是完整的,因为我们实际上可以想象这种情况:这个人可能认为,如果他早些出生,他本可能拥有更长的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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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220780 让我们假设下周天文学家发现了一个可怕的事实,有一颗小行星将要撞击地球,毁灭一切生命。假设它将在明年1月1日撞击地球,现在有一个目前30岁的人。这个人自思自忖,自己只活了30年,如果他早10年出生,在死去前他就会是40岁,而不是30岁;如果早20年出生,那他会是50岁,而不是30岁。在我看来,这个想法是完全可以理解的。所以看起来,如果我们认真思考,就能找到一些案例,其中早些出生确实使得生命更长,而不只是做生命的平移。在这种情况下,似乎我们可以想象往“出生前”的方向延伸,而不是往“死后”的方向延伸,从而拥有更长的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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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220782 这能告诉我们什么?我不确定。当我想到这个小行星的例子时,我发现自己在想也许一视同仁是正确的。说不定在这样的情况下,这出生前的不存在和死亡后相应的不存在是一样有害处的。说不定费尔德曼是正确的,他认为通常情况下,当我们思考更早出生时,我们只是在平移而不是延伸生命。但是,一旦我们谨慎地报告了一个案例,其中提早出生对我来说意味着真正的更长的生命,那么我没更早出生确实是有坏处的。(费尔德曼可能会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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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220784 还有人对卢克莱修之惑做出了回答,他是另一个当代哲学家德里克·帕菲特。回顾一下,即使出生前的不存在不涉及损失,但它涉及了“或得”。所以,如果我们能解释为什么损失比“或得”更糟糕,这似乎对于我们的讨论将有所帮助。为什么比起后者我们更在乎前者?实际上,帕菲特的想法是这并非22出于随心所欲的偏好;相反,这是整体模式的一部分,即相比过去,我们更在乎将来。这是人文关怀的深层现实。我们面向未来,担心会发生什么事;与此同时,却不挂念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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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220786 帕菲特有个很好的例子能说明这一点。他让你想象自己患上了重病,这病会让你丧命,除非你做手术。所以,你必须做手术。不幸的是,为了更好地进行手术,我们不能给你麻醉。你必须一直保持清醒,也许是为了告诉医生:“是的,这里痛。”在手术过程中你必须醒着,而这是一个非常痛苦的手术。此外,我们又不能给你止痛药,因为那样你就无法告诉医生哪里在痛。简而言之,在你受折磨时,你必须保持清醒。当然,这仍然是值得的,因为这将治愈你的病痛,让你活得更久。但在手术期间,你会痛得生不如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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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220788 由于我们不能给你止痛药,也不能麻醉你,因此我们能做的是:手术结束后,我们会给你一种强效药,它会引起局部失忆,抹去你最近的记忆。你不会记得任何有关手术的事,特别是你不会再回想起这段被折磨的可怕记忆,所有这样的记忆都会被抹去。实际上,过去24小时的所有记忆都会消失。总之,你将接受一个可怕的痛不欲生的手术,其间你要保持清醒。但手术后你可以服用让你彻底忘记手术痛苦的药物,实际上,你会忘记这一整天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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