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顺便说一下,请注意,如果我们接受保守的观点,还需要重新审视永生价值的问题。即使你倾向于同意伯纳德·威廉姆斯的观点,即永生对你有坏处,但现在我们意识到威廉姆斯所说的只是永生的生命内容,如果我们接受保守价值容器理论,这个问题就有待商榷了。可以想到的是,我们同意威廉姆斯的说法,认为生命内容总体上不可避免将是负数,但依然坚持认为,尽管如此,这个数值还是会被你还活着这个事实的数值所超越。那么,或许永生两相权衡后还是一件好事。当然,这个观点正确与否取决于永生的生命内容有多糟糕。如果你接受保守价值容器理论,并且生命内容足够糟糕,那么其得出的结果仍然可以超越生命价值的正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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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比之下,理想价值容器理论的支持者会说,就算威廉姆斯说对了,永生会成为一场噩梦,这并不重要。即使永生变得可怕、沉闷、乏味透顶或更糟,但不要紧,活着本身的价值会超越它,所以你活着总是更好的。不管生命内容有多可怕,活得越长久总是更好的。显然,在持有这种观点的人们看来,永生确实会是一件好事,死亡总是一件坏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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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我已经说过,我认为理想价值容器理论并不合理。因此,我不认为我们可以忽视永生的生命内容最终会变得有多糟这个问题。除此之外,即使我接受保守价值容器理论,我仍然倾向于认为,不管活着本身给我们带来什么正面的价值,它最终也将被永生的生命内容相加得出的负数所超越。也就是说,我还是倾向于认为,总的来说,永生对我们所有人来说最终都会变成坏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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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况就是这样,我还是想说我们终有一死是一件好事,因为永生最终是可怕的。但是我要提醒你,这个立场不排斥我仍认为死亡可能来得太快的看法,即我们依然有可能在生活变得糟糕之前死去。也许在我们死去时,接下来活个10年或者20年或者500年,仍将对我们有好处。“事实上,死亡来得太快”这想法与“永生是坏事”的想法是相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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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在这一点上,我们现在需要回顾乐观主义者、悲观主义者和温和派之间的区分。可以肯定的是,如果永生的生命最终会有坏处,那么,我们便必须摒弃极端乐观主义者的观点,即认为每一个未来都必定是美好的。但是,我们仍然可以想象到,一个十足的乐观主义者认为,事实上,在既定的实际生活中,总的来说,多活几年总是一件好事。如果是这样,那么就我们身处其中的实际生活来说,死亡总是来得太快。(诚然,考虑到他们认为死亡总是来得太快,“乐观主义者”这称呼或许不太准确;但他们认为接下来的生命总是美好的,就这点看来,他们是乐观主义者。)相反,悲观主义者会说,死亡对我们所有人来说从不曾来得太早,未来的一段生命总是不值得一过的,虚无比拥有要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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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不管什么样的生命是值得的,我都对温和派更有共鸣。我认为这表明,对于我们许多人,甚至大部分人来说,死亡来得太早。但我认为,不是所有人都是如此。不幸的是,我们中的一些人已经因生活的痛苦而备受摧残、无力承受、饱受磨难(没有恢复的明朗迹象),继续活着对于他们来说已经不是一种赐福。然而,不管这有多常见或多罕见,在这种情况下,死亡实际上没有来得太早。事实上,有时这种活着是可怕的延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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耶鲁大学公开课:死亡 第十三章 死亡的其他特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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根据剥夺解释理论,死亡剥夺了我们本该拥有的美好事物。因此,当它对我们有害时,这是它的主要坏处。当然,我最初提出这个想法时说的是,死亡剥夺了我们生命中的美好事物。但是,现在我发现有些人可能希望略微修正一下这种说法,因为还有另外一种可能性,即生命本身也可以是美好的。不过,抛开这些细节,我们可以将这种理论的基本思想概括为:死亡的主要坏处在于,(当它降临的时候)它剥夺了我那值得一活的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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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虽然我一直极力在说,剥夺是死亡主要的或者说根本的坏处,但我想我们还是可以说,这不是死亡的唯一坏处。就算我们继续耗在“死亡是如何对会死之人产生不利的”问题上,也不能说剥夺是死亡唯一的坏处。就像我们体验到的一样,除了涉及剥夺之外,死亡还有其他的特性,与剥夺截然分开。那么我们就必须问一个问题,这些进一步的特性会增加死亡的坏处吗?与此相对应的,可以想到,这些特性中的某些可能会起缓和的作用,或者说,以这样或那样的方式消除它的坏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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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来看一个例子。“你将会死去”,这当然是一个关于你的不争事实。但是不止于此,你将会死去,而且你必然会死,这件事避无可避。让我们就死亡的必然性(inevitability)做个对比,就拿你在读这本书来说吧。毫无疑问,你现在读着这本书,但这不是必然的。在读书这件事上,你有得选;但是死亡不一样,不管你怎么选择,你都避不开死亡。所以“我们都将死去”不仅仅是一个事实,更是一个必然真理。于是,我们可能会问,死亡的必然性意味着什么?它会使事情变得更糟吗?这里,我想区分两种情况:个人的情况(你必然将会死去)和普遍的情况(我们都必然将会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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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我们先思考一个事实,即你不可避免地将会死去。死亡的不可避免是让事情变得更糟了,还是变得更好了?有趣的是,我认为这个问题两种可能的答案都很有道理。一方面,你可以想到有个人在说:“你看,我将要死去已经够糟了,但是我却对此无能为力,这就更糟了。我在死亡面前无力回天,这就像在伤口上撒盐。我无论如何也无法逃脱死神的追捕,在生死存亡面前我们完全软弱无能,这让事情变得更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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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相反,也有人会说死亡的必然性减少了死亡的坏处。想要明白这种立场,只要想一下习语“不要为打翻的牛奶哭泣”背后的观点即可。木已成舟,覆水难收,你不能改变它了。显然,这种观点想要说明的是,一旦你注意到你无法改变某事这个事实,你无力改变的事就不再那么让你沮丧了。如果这个说法成立的话,当我们发现自己对于“我将要死去”这件事无能为力时,也许这个发现带来的刺痛也就消除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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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个简单易懂的例子可以说明这个观点:请试着为“2+2=4”这个你无力改变的事实感到沮丧。假设你希望2+2=5,在这件事上你会感到愤怒、遗憾和恐慌吗?我想你不会。在如此明显不可改变的事物面前,你无法激发起那些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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哲学家斯宾诺莎认为,生命中发生的每件事都是必然的,只要我们承认这个事实(至少他认为这是一个事实),就能与生命中发生的事拉开某种情感距离,它们将不再使我们沮丧。我们将不再为事物失望,因为对一件事失望的前提是这件事可以有其他不同的结果。斯宾诺莎认为,一旦你意识到某件事不能有其他结果,就无法对这件事感到难过。既然如此,那么如果我们明白了我们的死亡是必然的,并且从内心接受了这一事实,这也许就可以减少死亡的坏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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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准这是对的,但我不确定。也许你读过陀思妥耶夫斯基的短篇小说《地下室手记》(Notes from Underground)。地下室里的人对“2×2=4”这件事感到沮丧。或者更确切地说,他对此完全无能为力,正是这个事实让他倍感沮丧。他不能改变2×2=4,这种无能为力让他感到愤恨。类似地,当笛卡尔思考上帝之无所不能时,他指出,如果上帝不能改变数学法则,那么他是不够完美的。笛卡尔认为,如果上帝被迫接受那些他不能改变的必然性,那将是上帝软弱的象征。所以笛卡尔声称,上帝本可以使得2+2=5变成真理,只是他选择了不那么做。实际上,陀思妥耶夫斯基采纳了这个想法并使用了它。他的地下室里的人说,事物发生的必然性并没有实际的帮助,它反而让情况变得更糟。就像我说的,这两种观点对我来说都很有道理。在不同的心境下,我会偏向不同的立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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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实上,不仅我必然将会死去,而且我们都必然将会死去。死亡的普遍性(universality)增加了还是减少了死亡的坏处呢?同样地,我在两种答案间摇摆不定。一方面,我想说,我将要死去真是糟糕,但我不是一个不死的怪物。然而,知道其他人也必然死去甚至让我感觉更糟。又或许,根据我们关于永生的讨论,我应该说真正令人伤心的是我们(或者至少我们中的大部分)都死得太早。这增加了死亡的坏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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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方面,说句实话,我们都知道“难中喜相伴”这个说法。发现这种不受欢迎的事不仅仅发生在我身上,多少有些令人安慰,不是吗?就好像上天并没有单独把我拎出来受伤害,让我早些死,它几乎对所有人都是这么做的。也许从这个事实当中,我们可以得到一些慰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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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有一个关于死亡的特征值得思考,即死亡的差异性(variability)。毕竟,事情并不是“我们都会死去”这么简单,在我们能够活多久这个问题上,人和人之间存在着很大的差别。我们中的有些人可以活到80岁、90岁、100岁,甚至更高龄。而另一些人在20岁,或者15岁,或者10岁,甚至更年幼的时候就夭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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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死亡是不可避免的,生命也并不一定要以不同的长度出现。毕竟,死亡好像并不一定要涉及差异性。我们可以设想有这样一个世界,在这个世界中每个人都在相同的年龄死去,也许这个统一年龄是100岁。那么,生命长度的差异性是使事情变糟还是变好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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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道德的角度来看,我想,可以直接认为这种差异性让事情变得更糟了。毕竟,我们大多数人都倾向于认为,人们很难从道德上接受不平等。很不幸,尽管这不是他们自己的错,但有些人生来就很穷,而另一些人却生来就富有。如果不平等在道德上是不能接受的,那我们很可能会认为,在能活多久这件事上存在如此严重的不平等,有些人年仅5岁就夭折,另一些人却可以活到90岁,这是道德上的灾难。然而,为了总体集中讨论关于死亡的坏处,我想把道德问题放在一边,转而思考死亡的差异性对我来说有多好或有多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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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可以从两个基本的角度来看待这个问题:寿命不足平均值的人和寿命超过平均值的人。从不足平均寿命的人的角度来看,这显然是一件坏事。我这么早就要死去已经够糟糕的了,但更糟的是,我连平均寿命都活不到,真是雪上加霜。随后我们可能会猜想,那些寿命超过平均值的人怎么想呢?假设我们可以找到一个寿命的中位数,即一个精确的生命长度,使50%的人活得比这个值少,另外50%的人活得比这个值多。对于每个寿命比中位数短的人来说,都有一个对应的寿命比中位数长的人存在。那么后者会说:“虽然我这么快就会死去有些遗憾,但至少我已经活得比平均寿命长了,看起来我还算是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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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等式的两边也许可以互相抵消,即有一些人因为他们活得比平均寿命短而受损,另一些人因为活得比平均寿命长而获益。说不定就死亡对个人的坏处来说,这是一句废话(that’s a wash),可能是这样吧。但是据我所知,还有一个相关的更深层的人类心理现象是:相比于过度补偿(overcompensated),(用我们常说的话就是)我们更在乎被亏待(shortchanged)。我认为,平均水平以下的人们,他们受到伤害要大于平均水平以上的人们的获益。如果这个说法是正确的——事实看来是这样的,尤其是对死亡这样的事而言——那么差异性就带来了额外的坏处,一些人由于寿命少于平均值而受到的危害,大于那些寿命多于平均值的人获得的好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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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亡还有另一个重要特征。我们已经考虑过了必然性,探讨过了差异性,那么不可预测性(unpredictability)又是怎样的呢?关于死亡,不仅“你将会死去”是必然的,也不仅一些人活得比另一些人长,还有一个事实是,你不知道你还能再活多少时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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