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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假设我们都同意生与死的事实跟我描述的完全一样,在我们进一步讨论之前,实际上我们并不确定,对待这些事实是否不应该只是注意到,记下来,然后忘记它们,就如同对待那些州首府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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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看起来像是一个奇怪的提议;事实上,它看起来像是搞错了。但是,为什么呢?关于生死的事实有什么特别的吗?为什么我们把有关生与死的事实搁到一边,不管不顾,这样的想法就像是错误的呢?大概是因为,无论死亡的事实指的是什么,我们都倾向于认为这些事实会影响我们如何生活。我们都将会死去、我们不会永远活着这个事实,塑造了或至少部分塑造了恰当的生活方式。如果这种说法是正确的,那么简单地无视这些事实好像就显得有些不理性、不恰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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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决定无视这些事实也有可能是可以理解的。想象一下,有人这么说:“一想到死亡的本质,想到在地球上我只能生活50年、80年或者90年,那真是太沉重了。那对我来说是毁灭性的,我可能无法继续生活了。”人们常常发出如此的感慨,他们会争辩说,正是由于这个原因,所以正确的做法是不要去想死亡。回想一下托尔斯泰的《伊万·伊里奇之死》,这个故事中的人们似乎把终有一死这个事实抛到了脑后。为什么呢?也许因为他们觉得这个事实太具有毁灭性、太沉重了。所以,他们的应对方式就是简单地无视这些事实,试着不去考虑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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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这种反应中似乎总有些不对劲的地方,那正是托尔斯泰想要我们明白的意思。不管应对死亡的恰当反应可能是怎样的,如果不去面对我们必然死亡的事实并采取相应行动去生活,总有些不太对头,或者说总有些不真实。无视这些特别的事实有点怪异和不妥。与有关各州首府的事实不同,关于死亡的真相是重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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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有两个故事,可以让我们感受到无视重要事实的那种怪异。这两个故事都不涉及死亡本身。首先,假设你要和佩吉·苏(Peggy Sue)出去火热约会[这取决于你的性偏好,你可能更希望我讲一个有关比利·鲍勃(Billy Bob)的故事]。想象一下你的室友拿着一个信封说:“这封信上写了一些关于佩吉·苏的事。我不会亲口告诉你写的是什么,它们就在信封里。但我会把这封信给你,你可以打开来看。不过我要告诉你,如果你打开看了,如果你考虑一下这些事,如果你知道了信里写的内容,你就不会想要和佩吉·苏约会了,肯定是这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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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想象一下你相信了你的室友。你不知道信里写的是什么,但不管写的是什么,你确实相信它是真的。你并不认为是你的室友编造了一切,它们都是谎言或诽谤。你确信里面写的事都是真的。更重要的是,你知道如果看了信里的内容,你就会改变主意,再也不想和佩吉·苏约会了。假设事情就是这样的,你却对室友说:“不要让我看这封信。”这就显得很奇怪了,这么做看起来很不合理。如果有一些事实会让你改变关于如何行事的想法,而且你知道这些事实会改变你的想法,那么无视这些事实怎么可能是理性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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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还有一个故事。你正打算喝奶昔,但你的室友突然冲进来说:“我这里有份实验报告。我对这个奶昔有点儿不放心,就取了样本,送到实验室化验。现在实验结果出来了。”你正要喝掉奶昔,那是一个大热天,而且你本身很爱喝奶昔,但是你的室友说:“这个信封里有关于这个奶昔的报告,我保证,一旦你知道这些实情,就再也不会喝奶昔了,肯定是这样的。”然后你说:“哦,谢天谢地,别打开那个信封。”于是,你无视那些事实,喝了奶昔。这看起来也不合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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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是我们正视终有一死的事实,就会选择一种和现在相当不同的生活。假设这个说法是真的,那我们无视这些事实怎么会是合理的呢?这样做看起来既欠妥当,也不理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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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切也许都说明,选择无视死亡的事实并不真的那么明智。我们也许只能要么选择否认关于死亡本质的主张,要么问自己,假设那些主张是正确的,那么根据这些主张,我们该如何生活。也许,无视这些事实根本就不是一个在理性上可以接受的选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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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我想,这么下结论也许有些为时过早了,因为实际上,事实可以通过两种不同的方式来影响我们的行为。尽管我认为这两种方式间的区别很重要,但是如果我们不够谨慎的话,就会忽略这两者间的区别。这两种方式如下所述:第一种可能性是,有某些特定的事实,仅仅知道这些事实本身就会导致你改变自己的行为,而不需要给你改变行为的理由;第二种可能性是,这些事实通过给你一个改变行为的理由,从而让你的行为发生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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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讲第一种可能性。我认为,在假定“无视关于死亡的事实完全没有道理”的时候,我们可能会忽略这种可能性,所以我将举一个例子来说明。假设你正在亲吻佩吉·苏,然后你的室友突然出现了,说:“我这个信封里有一些事实,如果你考虑一下这些内容,就再也不会想吻她了。”现在让我来告诉你,你室友的信封里装着什么。信里讲的是佩吉·苏的消化系统。她已经吃了晚饭,当你们坐在那里亲热的时候,食物正沿着佩吉·苏的消化道下行,然后变成了粪便。最终,它们将被排泄出来。如果你开始在脑海里描绘佩吉·苏消化道里的排泄物,并想象她最终把这些排泄物从屁股上擦掉的场景,你可能就很难跟她继续亲热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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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只是一些事实,不是吗?我并没有编造任何东西。但我可以想象,就算只是这样粗略的描述,已经让你觉得很恶心了。所以,我们当然可以相信,只要你看了你室友的信封里装着的那些详尽且引人联想的描述,并且想象到那里面描述的事实,的确会失去亲吻佩吉·苏的欲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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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关于消化系统的事实会让亲吻一个人变得不合理吗?当然不会!尽管如此,想起这些事实还是会让人很难继续享受亲吻一个人的过程。所以,关于消化道有一些特定的事实,一旦想到它们你就不会再做一些事情,比如亲吻佩吉·苏,但这不是因为你找到了充分的不亲吻她的理由。想到人类的消化过程,可能导致你改变自己的行为,而不需要提供任何改变你行为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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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当你的室友跑进来,拿着信封说:“在这个信封里有一些事实,如果你看了并且想到它们,你就会停止亲吻佩吉·苏。”这时,你该向室友提出的问题是:“这些事实是仅仅导致我改变正在做的事,还是会给我充分的理由去改变正在做的事呢?”如果这些事实是关于佩吉·苏是如何大嘴巴的,搞不好她会告诉朋友谁是接吻高手,谁的技巧很烂,那么,这也许就给了你一个不继续和她接吻的理由。不过,如果我们只知道那些事实会改变你的行为,这并不能告诉我们这些事实是否提供了改变行为的理由。如果它们仅仅导致你去改变,而不是给你理由去改变,那么无视它们也许完全没有关系。如果你的室友跑进来,想告诉你关于人类消化系统的事实,你可以合理地说:“现在不行。”无视事实有时候是一种明智的行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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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关于死亡的事实呢?无视这些事实是妥当的吗?持有大胆观点的人们可能会给出肯定的回答。也许当我想到死亡的事实的时候,它们会改变我的行为,不过那不是因为它们给了我改变的理由,仅仅是它们直接影响了我的行为。如果是这样的话,我们可能会得出这样的结论:说不定不去想它们更好。在这个问题上得出这样的结论是很大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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举例来说,假定面对死亡,正确的生活方式是充实地生活并享受生活。但是,假如你想到死亡时变得太消沉,就不能享受生活了。死亡并没有给你待在房间里生闷气的理由,但它导致你待在房间里生闷气。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无视这些事实,或者始终无视这些事实,可能就是一个恰当的反应。这的确是一个相当大胆的断言。我不倾向于认为这个大胆断言是正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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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我们是否可以得出另一个结论,即你应该始终想着死亡的本质?不,我认为这种立场可能也是错误的。最后拿你举一次例子,你在和佩吉·苏亲热,你的室友进来了,告诉你人类变成尸体后是如何腐烂的。当他告诉你这个故事的时候,你的脑海中描绘出佩吉·苏变成一具正在腐烂的尸体的画面。突然,你感觉再也不想亲她了。这和那个消化道的例子类似。据我所知,她会变成尸体这个事实并没有给你提供任何不亲她的理由。只不过是想到她将会变成尸体这个事实,导致你不想去亲她,它让你不再享受亲吻她的过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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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倾向于认为正确的立场应该是一个中立的立场。你有一些时间和场合可以用来思考死亡,但当你在亲吻一个人时,就不是思考这个问题的合适时间和场合。如果有人说,你应该始终在心里想着自己终有一死这个事实,我会认为他们错了。不过,类似地,如果有人说你永远不用思考必死的命运和死亡的本质,我认为他们也错了。实际上,在有些时间和场合是可以思考死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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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那样的话,我们仍然有一个问题。让我们假设此时此地是思考死亡的恰当时间和地点。(毕竟,如果的确有一个时间和地点,可以用来思考死亡以及它如何影响我们生活的话,那就是现在,就在这里,当你在读一本关于死亡的书时。)所以,我们仍然要问:你该如何生活?对于关于生与死的真相的恰反应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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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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恐惧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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认为“我们将会死去”这个事实会影响到我们的生活方式,这么想是很自然的。的确,大多数人都会被这样的想法所吸引,即死亡是我们存在的核心,它会对我们如何生活产生重大而普遍的影响。比如,卡夫卡说过:“生命的意义在于它终将结束。”(The meaning of life is that it ends.)这个暗藏玄机的说法很妙,很典型的卡夫卡风格,但它的含义我想是很平常的:我将会死去,我的生命终将走到尽头,这些都是关于生命的深刻而根本的真相,这些事实会对我如何生活产生重要影响。这就是那句话的想法。但是,那些影响到底会是什么呢?认识到自己终将死去这个事实,会如何影响我生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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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考这些问题时,仅仅注意到“意识到我们终有一死”这件事的确会影响我们,这还不够。借用一下托尔斯泰的话,事情可能会这样:一想到你必死的事实,你将无休止地尖叫,直到死去的那一刻为止。但这事如果真的发生的话,并不能说明这种做法就是恰当的反应,也许它仅仅是出于我们的本能。确切地说,我想问的是,怎样才是恰当的反应?做出一种行为而不是另一种行为的理由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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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格来说,我想让大家思考的第一种“行为”并不是一种行为,而是我们反应的情绪方面,在我看来,对死亡最常见的反应之一是害怕死亡。实际上,在很多情况下,“害怕”可能不足以表达这种情绪。我认为,一种极为强烈的害怕,即恐惧,是面对死亡时十分常见的情绪反应。所以,我们要问:对死亡的恐惧是一种理性的恰当的反应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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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的关键词是“恰当的”。不可否认,我的人生经验告诉我,很多人都害怕死亡。这种反应有多么常见以及这种恐惧有多么强烈,那是心理学家或者社会学家研究的课题,我不感兴趣。我同意对死亡的恐惧是很常见的,但我想知道的是,对死亡的恐惧是否为一种恰当的反应,是否为一种合理的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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