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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247821 澳大利亚哲学家弗兰克·杰克逊(Frank Jackson)将内格尔的观点向前推进了一步,他认为仅仅用物理的方法解释精神状态是不可能的。杰克逊的论据建立在一个思想实验的基础上,这个实验大致情形如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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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247823 假设到了2412年,邪恶的哲学家们控制了地球。一小帮自称为“笛卡尔族”的令人讨厌的哲学家们策划了一个残忍却有效的实验。世界上最著名的科学家夫妇刚生了一个漂亮的女儿,取名为玛丽。“笛卡尔族”的人在玛丽刚出生时就绑架了她,并把她关在一个没有窗户、只有黑白两种颜色的房间里。他们还将她的皮肤漂白,甚至将她双眼虹膜和头发的颜色都变为黑色。他们从白色墙上的一个黑色小窗口给她提供食物,食物的颜色不是黑的就是白的。在她的成长过程中,他们让她玩电脑,或者在电脑上教她一些东西,而所用的便携式电脑(包括显示屏)的颜色只有黑色和白色。在那个时代,自然科学知识已经很完备了,人们知晓关于物理学、化学、生物学(特别是脑科学)的所有知识。玛丽像她父母一样热爱科学且天资聪慧,加上没其他事情可做,她就将学习所有自然科学知识当成自己的任务。经过数十年的刻苦学习,在30岁时她已经掌握了物理世界的所有知识(当然,这听上去极不合理,但是暂且假定这是可能的):从亚原子颗粒的本质到人类表现色觉的脑细胞的活动。“笛卡尔族”的哲学家们认识到,实验到了这一阶段就要出成果了,他们将玛丽从禁闭的房间里放出来。玛丽生平第一次漫步在房间之外,她看到的东西让她眼花缭乱、不知所措、欣喜若狂。她跌跌撞撞地来到附近一个花园,然后弯下腰盯着一朵红玫瑰看。当她明白这是红颜色时,她震惊万分,喊道:“在我走出房间之前,我已经知道了大脑产生意识的所有物理过程,但是现在我知道了新的东西:我知道了看到红色会是什么感觉。这个新知识是自然科学无法给予的。所以意识具有非物质性!”这时玛丽精神崩溃,倒在地上,而“笛卡尔族”的哲学家们对此无动于衷,只顾着庆祝他们的实验成果。他们认为这个可怜的实验对象——玛丽,帮他们证明了意识至少有部分是非物质性的。这个邪恶的哲学家团伙在小册子的结尾大胆地宣称:笛卡尔自始至终都是正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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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247825 虽然这个论点影响很大,貌似严密,但并非无懈可击。此观点与笛卡尔的论点在某些方面存在同样的问题。笛卡尔的错误在于:他得出的结论超过了他的知识水平。笛卡尔对身体的了解远远比不上他对精神的了解,但是他却贸然下结论,认为身体与精神是不相关的(这一点他并未证实)。杰克逊犯了类似的错误,他不明白何谓完整的物理学,却妄下定论。据说19世纪最伟大的物理学家之一凯尔文勋爵(Lord Kelvin,1824——1907)在1900年曾声称:“物理学已没什么新发现了,剩下只是越来越多的精确测量。”发表这一论断的时间极具戏剧性:马克斯·普朗克(Max Planck,1858——1947)在同一年提出量子力学理论(quantum mechanics),从而引发了一场物理学革命;5年后爱因斯坦提出一系列革命性的理论,包括狭义相对论(special relativity)和质能等价理论(the equivalence of energy and mas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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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247827 在过去的四百年的时间里,我们根本不知道什么是“完整的物理学”。实际上,任何时候都可能出现令人惊叹的革命性理论,让那些满脑子科学教条主义的人窘迫不堪。对25世纪的描绘很可能比超弦理论(superstring theory)和量子力学更离奇,但纠缠于这种描绘的具体细节是毫无意义的。像杰克逊那样认为未来的自然科学不包括对意识的全面认识,这种论断过于大胆鲁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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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247829 实际上,这不是反驳杰克逊思想实验的唯一论据,试想出现下面这种情况。玛丽虽被困在只有黑白两色的屋子里,但她对屋外的动植物很着迷。当她不用学习诸如神经元结构、物理特性之类的科学知识时,她的兴趣转向观察外面的花园。她秘密侵入了隔壁的一台遥控装置,这台装置恰好配有相当不错的摄像机。她操纵这台装置,使它对着花园。接下来的几天她一直通过摄像机进行观察,发现从玫瑰丛中发射出一些光,根据这些光的波长可以判断这些玫瑰颜色的深浅。为了进一步确定她的观察结果,她又设法秘密入侵了隔壁几台大脑扫描仪,这些属于25世纪的扫描仪有着快速的运作速度,恰恰又是当时的“老大哥”政府普遍使用的工具。通过扫描仪,玛丽观察每一个盯着玫瑰看的行人的大脑活动,她很容易就推断出这些大脑活动是与他们看到红色这一体验相对应的。所以在玛丽离开房间之前,她已经通过其他途径获得了一个无可争议的清晰的认识,即附近花园里的玫瑰是红色的。因此关键的一点是,玛丽被放出来后,并不是忽然发现玫瑰是红色的,她早就知道这一点了。她现在终于知道了“看到红色会是什么感觉”,这点是她以前不知道的。而这种认识与我们平常所说的认识不一样。所以当玛丽看到玫瑰时,她到底学到了什么新知识?一些哲学家怀疑她是否学到任何新的信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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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247831 基于这个怀疑,杰克逊思想实验的评论者中,有少数几个人认为“知道看到红色会是什么感觉”更像是一种集合知识的能力,而非知识本身。事实上,杰克逊本人就持这种观点,他因认同这种说法而放弃了原先的观点。色觉让我们知道很多有用的信息,比如根据水果颜色判断是否成熟,交通信号灯变为红灯时表示要停车。这些信息都涉及知道某些东西是红色的,而“看到红色会是什么感觉”更抽象,可能更为准确的表述应该是“当我们再次看到红色时能够识别的能力”,即不需要借助像摄像机这样的工具而直接收集颜色信息的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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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247833 如今我们有多种方式获取颜色信息:自然的方式就是通过我们的眼睛看;人工技术的方式,例如通过数码相机拍摄。不管是通过眼睛还是卓越的现代技术,重要的是我们获取了信息,以何种方式获取并不重要。知道玫瑰是红色的这一信息,与得到这一信息所用的工具无关。而“看到红色会是什么感觉”则与获得这一信息的工具直接相关,在上述例子中,这个工具是玛丽的眼睛。所以,重要的不是我们知道某一信息,而是运用我们的眼睛这一特定的工具获取信息。玛丽走出那个黑白两色的囚室后见到玫瑰,此时她并没有获得任何新的知识——这种说法至少有其合理性。因此,我们仍然可以说意识仅仅是种物理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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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247835 [1]实际上,有些盲人声称自己学会了先进的回声定位法,能够分辨出停着的车辆的前部和后部。丹尼尔·基什(Daniel Kish)在一篇很有趣的文章《回声视觉:通过声音看事物的人》(Echo Vision:The Man Who Sees with Sound)中分析了此种现象。该文章发表于2009年4月11日的《新科学家》(New Scienti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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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247840 贪婪的大脑:为何人类会无止境地寻求意义 [:1702247372]
1702247841 贪婪的大脑:为何人类会无止境地寻求意义 程序有感觉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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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247843 意识不仅是大脑运行的物理过程,还可以被计算出来,这是意识标准的另一方面。现代哲学家对此持反对意见,认为意识在生物学特性之外还有其独特之处,也就是说我们无法将意识等同于硅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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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247845 “意识可以被计算出来”这一观点遭到攻击,其中一个突出的论据就是意识的不可穿透性——我们的情绪和感觉很难被他人理解。持这种观点的人认为,经验的不可穿透性证明了计算机不可能准确捕捉到我们的意识。我们都知道草莓是红色的,蓝莓是蓝色的,但是如果我对红色和蓝色的经验恰恰与别人对这两种颜色的经验相反,结果会如何呢?假定不同的人看到一盘水果色拉的反应相同,那么大脑中的“软件”可以选择已有的数值去表现红色和蓝色;甚至可以略去这些麻烦的代码,而通过其他颜色的色觉延伸或其他情绪与感觉来表现红色和蓝色,同样不会减弱大脑“程序”的可靠性。但是,如果意识对颜色的定义与计算机对颜色的定义不同,那么认为意识可以被计算出来的观点就过于草率了。因此,计算机还是不能表现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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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247847 然而,如果从科学角度仔细考虑问题,就会发现下面的想法很荒谬:一个人对红色和蓝色的经验和他人相反,其他方面的思想和行为却没有改变。我们对红色的感知不仅来自眼睛接收到的波长,还包括色彩的鲜艳程度,与周围颜色的对比度,明亮度,色彩所包含的意义及所属的类别等。所有这些与我们的情绪、感觉在一个极其复杂的信息网络中相互作用,比如“蓝调”音乐表达的是黑人阶层的情感。这些都很好地反映了大脑的结构,它就像一张互相连接的高度密集的网,改变任何一个区域都会引起其他区域功能的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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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247849 由于不存在单一的关于红色的经验,就算我对红色和蓝色的经验与他人相反,我对红色的感觉也不可能是别人对蓝色的感觉。事实上我们对任何东西(如“紫红色”或“忧郁”)的感觉都包含了我们自身及外在世界的丰富信息,这些信息在这一刻是独一无二的。尤为重要的是,它们不是孤立的,而是一个由很多知识相连形成的网络,与我们其他各种各样的经验形式形成对比。我们的感觉与情绪尽管很复杂,但绝不是互不关联的。这些感觉与情绪帮助我们理解世界,并使我们与外界沟通。[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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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247851 [1]证明这种哲学观点的一个更为可信的做法是:在同一个人身上进行颜色经验的对比实验。比如,假设我通过一个特别的手术改变了对颜色的感觉,原先看到的红色现在看起来是蓝色,反之亦然。即便如此,我提出的反对理由仍然成立。即使没做手术,今天我对红色的感知与明天的感知会不同,因为每次看到红色时我的经验以及所有其他感觉与情感都会不一样,如同每一刻我的大脑运作情况都不一样。所以就算手术引起色觉的巨大变化也不能推翻我的论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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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247856 贪婪的大脑:为何人类会无止境地寻求意义 [:1702247373]
1702247857 贪婪的大脑:为何人类会无止境地寻求意义 计算机真的能懂中文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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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247859 著名的“中文屋论证”(Chinese Room argument)的思想实验为以下观点辩护:意识在其生物机理之外还有某些特殊的、非程序化的东西。“中文屋论证”实验最初由约翰·塞尔(John Searle)在1980年提出,主要目的是为了证明意义的不可穿透性(不是感觉的不可穿透性)。塞尔急切地要证实人类的大脑不能被简化为一系列的计算机程序或规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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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247861 实验如下。假设时间到了2412年,此时出现了一个称作“图灵的报应”的哲学家团体。这些哲学家们在纽约的街头徘徊,焦躁不安,急切地想找到可以与之激烈辩论的对象。不久,哲学家们遇到一群中国游客,决定拿他们开个玩笑。他们把中国游客带到一间空屋子,房间的墙壁是白色的,陈设很简陋,只有一张桌子、一把椅子,桌上放着几张白纸和一支笔。他们让中国游客仔细检查每个角落,甚至连缝隙都查过。墙上没有窗户,只有一扇门,天花板上吊着一个灯泡。值得注意的一点是,房间的两端各有一个信箱端口与外界联结,一个端口写着“输入”,另一个端口写着“输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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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247863 “图灵的报应”团体的头目是一个很阴险的家伙,他很夸张地向中国游客做解释。他说自己很尊崇中国文化,而且相信这个世界上任何一个人都像他一样尊崇中国文化。关于这一点,他愿意以一个月的工资做赌注。中国游客可以从街上随便挑一个人出来,哪怕这个人是个笨蛋,也肯定非常崇拜中国文化,能流利地使用中文。证明的办法是将他关在这个房间,中国游客在房间外面,双方通过墙上的两个信箱端口交流信息。中国游客马上同意了这个赌博,因为即使到了2412年,有不少人会说中文,但能够用中文书写的人毕竟占少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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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247865 中国游客仔细地挑选了一个看上去不怎么聪明的年轻白人。当这个白人被叫住并被拉到一边时,他还有些困惑不解。哲学家团体的头目也同意让这人做实验,并把他带到封闭的房间。这个头目一关上门(这时中国游客已不在房间),马上递给这个白人一本厚厚的手册,并低声对他说,如果他遵照这本手册的指示行事,接下来几个小时就能赚到一周的工资。手册上列出一系列对话表,清楚地写明中文字符的组合规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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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247867 接下来的几个小时,这个白人就从“输入”端口接收一张张写着中文的字条,这些字条是待在房间外面的中国游客写好的。房间里的人每收到一张字条,都翻开手册查找字条上中文字符的意思,然后按照手册的说明,将答案转换成中文字符写在纸条上,投到“输出”端口。由于对中文一窍不通,他根本不知道那些是中文字符;然而他每次把答案发出去,房间外的中国游客都很惊异,因为答案表述得很清晰,没有任何语法错误,完全像一个地道的中国人的回答。这个白人并不知道,他给的答案不但条理清晰,甚至还显得他很有学问。中国游客觉得就像与他面对面谈话似的。他们感到很震惊,这个白人风趣机智,和他给人的第一印象完全不同。这些中国游客在震惊之余,很不情愿地赔了打赌输掉的钱,然后离开了,不过还带着些许安慰:为中国文化在世界普及感到骄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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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247869 中国游客离开后,“图灵的报应”团体的哲学家们让他们的实验对象(年轻白人)又多待了几个小时。这个团体中有一个哲学家懂中文(能读和写),他将之前的问题翻译成英文,并依次将问题传递给他。这一次年轻人回答的速度比较快,尽管答案没有原先在手册上查到的中文答案准确,但内容相似。这个年轻人现在才明白之前让他回答的问题及自己给出的答案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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