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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测验猴子看到物体引起的大脑反应的实验中,科学家首先观察到这一阶段的神经元运作过程。颞下皮层的某些神经元对特定的对象(如一朵花)发射强烈的信号,而对另一些对象(如一个马克杯)发射的信号很微弱。列奥纳多·切拉兹(Leonardo Chelazzi)和他的同事以猴子为实验对象,通过电极逐个观察神经元的活动,这些猴子为了获得奖励,观看屏幕上某一特定的对象(如一朵花)。研究发现,不管颞下皮层的某个神经元对花有没有反应,在刚开始的时候这个神经元的活动强度都会达到最高点,好像暂时认定看到的任何事物都很有意思。几百毫秒后,这个神经元才显示出真实的“想法”。如果对花不感兴趣,它的活动会减弱;如果对花感兴趣,活动强度会持续。所以,注意对刺激物产生反应时,神经元的发射模式有两个阶段:第一阶段是对物体有个大致印象,第二阶段是执行任务——通过神经元的活动反映哪些信息是重要的,哪些信息是不重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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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获取某一场景的大致印象的过程几乎不存在第二个阶段,或者说,由于信号输入很微弱、很短暂,第二阶段只是第一阶段的重复,因此只有最低限度或随意的印象。在匆匆一瞥后,我们的意识没有集中关注某些事物,只能勉强认出少数几个对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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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意参与了获取大致印象的过程,虽然这种印象不完美。注意从迅速一瞥的事物上转移时出现的情况可以证明注意参与了这个过程。迈克尔·科恩(Michael Cohen)和他的同事最近做了这个实验。他们让被试快速浏览一组图片,每张图片的呈现时间是100毫秒。大部分画面只是一些乏味的彩色图片,但其中有一张图片是真实生活中的场景(如一个耸立着摩天大楼的城市)。如果只是让被试看看图片,那么几乎每个人都会注意到这张图片,并能够回答有关这张图片的一些基本问题(例如,图片的场景是沙滩还是高山)。但是如果要求被试在看图片的同时,完成一项需要集中注意才能完成的任务(比如追踪叠映在图片上的、在移动的一组对象),那么只有12%的被试注意到图片的内容。这清楚地说明,就算要获得一个场景的模糊印象,也需要一定的注意参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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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实上,不管意识的内容(包括最简单的特性:如一个彩色圆点,或小块灰色补丁)是什么,如果我们将注意完全从这些内容上转移开去,它们就不会被意识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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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此,注意显然是意识的守门人;对某一内容具有完全的意识意味着,这一内容在进入有限的工作记忆空间时备受注意青睐,而这个工作记忆空间同时能够存储我们模糊地意识到的一组项目。偶尔,工作记忆会接到任务,对某一场景匆匆瞥上一眼,但是由于缺乏仔细的分析或注意的关注,我们不清楚这个场景的具体特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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贪婪的大脑:为何人类会无止境地寻求意义 组块与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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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组块的话题。组块极大提高了工作记忆储存信息的能力,它不只是工作记忆一个忠实的仆人,相反,是工作记忆背后的操纵者,同时也是意识的主要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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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目前为止,我论述了注意是意识的守门人。注意选择某些内容进入意识,有时候是因为这些内容关系到迫在眉睫的生存问题(如一个潜在的危险),有时候是由于我们为自己设定了一些目标。不管进入意识的内容是什么,都表明这项内容通过初步分析,目前对我们很重要,能满足我们的某项需求。而注意输出的信息就存贮在工作记忆中,这也是意识活动的场所,工作记忆的最大容量是4个项目。但重要的是,每个项目都经过大脑透彻的分析,使项目包含的每个信息都可用。然后我们可以自由地运用各种策略重新审视这些项目,发现它们之间的相似点和不同点,将它们组合起来,或者互相替换,等等。我在这本书中一再强调,意识与信息处理有关,尤其是那些有用的、具有结构性的信息。组块是工作记忆这个沸腾的大锅炉里面的主要催化剂,在这个工作记忆空间,我们将原始数据融化为金子,我们将感觉接收到的基本信息加入到这座精心打造的、具有等级制度的意义大厦,这所大厦我们从一出生就开始建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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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组块,分析下面三点:寻找组块,注意到并记住这些组块,运用我们已经建构起来的组块。意识的主要目的是在工作记忆内部寻找这些具有结构性的信息组块,有效并自动地利用这些组块,达到以最少量的意识完成任务的效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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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先讨论寻找组块的过程。工作记忆空间只能存贮4项内容,很奇怪,这种观念一直到21世纪初期才被接受。在这之前的半个世纪,心理学家们认为我们的工作记忆大约可以容纳8个项目的内容。之所以有这个想法,主要是因为他们不能深刻认识人类的大脑会运用很多策略来提高记忆的工作效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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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去几年中,我参加了几百个研讨会,在这些研讨会上我不断地听到一种抱怨。抱怨的内容涉及任何实验室、几乎所有的实验以及各种类型的人。这个抱怨是:无论怎样努力控制一个实验,如果这个实验对被试来说存在任何挑战,那么这些讨厌的被试总是能够找到某种办法提高他们的成绩,这么做的结果通常会导致实验无效。人类的创新能力不仅仅体现在制造旋风真空吸尘器和最高端的平板电脑,我们所有人在清醒着的每时每刻都体现了这种创新能力。找到解决问题(不管是大问题还是小问题)的有效策略,是意识的一个特有标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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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人类与其他动物最大的区别可能在于,我们渴望发现接收到的任何信息的结构。我们总是积极寻求模式——任何能够提高我们的实践及理解能力的数据信息。我们总是不断寻找生活各个方面的规律,如果发现了这些规律,就能学习到更多的东西,获得更大的进步。我们还想出各种对自己有利的策略(这些策略本身也是模式),有助于我们发现另外的模式。如前面举过的例子,一个业余跑步运动员会在实验中将各种比赛的跑步时间与他要记住的数字联系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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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类追求模式导致的一个必然结果是:我们很多时候苦心经营,却只会让事情变糟糕。我们经常妄下论断,如信仰占星术和某种宗教。我们急切地寻找模式,一旦发现模式,就感到很满足,不会刻意重新审视自己的一些肤浅的见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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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类确实是一个奇怪的物种,总是积极寻求游戏里的模式,而这些游戏对我们的生存没什么作用,至少没有直接的作用。似乎我们沉迷于发现信息的结构,如果我们不能在日常生活中让自己的渴望得到满足,我们会人为地制造机会发现模式,并从中获得乐趣。纵横字谜游戏和数独游戏就是很明显的例子,还有很多其他类型的游戏,如问答竞赛、智力游戏。这些游戏为我们的生活增添乐趣,因为当我们发现游戏中美妙的规律,我们就会感到满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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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些人更疯狂(我自己也是其中之一),这些人将在信息中寻找模式作为终身追求的事业。一些科学家的动机很可能是运用他们的研究发现,促进社会进步。但大多数科学家是在好奇心的驱使下做研究的,他们渴望从一堆杂乱的实验数据中得到清晰的、简练的见解。我发现对学术圈外的朋友解释我的工作,最贴切的类比是将科学研究比作试图找到一个很难的填字游戏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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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寻求模式的爱好不仅仅局限在科学领域内。在艺术领域,对模式的追求不但丰富了艺术的内容,而且产生了某些审美观。音乐中存在的结构更是令人着迷,音符的重复,升高一个调或换调都会产生让人陶醉的效果。音乐的这种魅力来自音符与总体规律性之间的数学关系。一些作曲家(如巴赫)在某些作品中将两者之间的关系表达得很清晰,这些音乐作品就像数学游戏或逻辑游戏那样美妙。[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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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不管是视觉艺术还是音乐,模式都很重要。在不同的事物中间找到有意思的联系,这是艺术具有迷人魅力的原因,因为这让我们思索一种新的、更高层次的模式,这种模式是将低层次的模式联结在一起形成的。而文学采取同样的技巧,产生的魅力会更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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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类和其他动物不同,我们一直追寻模式。而且,不管是在富于创造性的活动中还是在某些爱好中发现模式,都成为我们快乐的源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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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组块,第二点要讲的是:组块对意识范围内的具有结构性的信息的觉察功能,这也是意识的主要功能。我交换着用模式(patterns)、结构(structure)、规律性(regularities),这些词是什么意思呢?举个例子,100万个1和100万个0,可以被看作200万条信息,要将这些数字一个个写出来,长度是这本书的3倍。我们也可以采取另外一种方法,将这200万条信息简单地归结为一句话:“这只是将1重复100万次,再将0重复100万次。”换句话说,发现模式就是发现信息中的冗余现象。我们可以发现信息中重复的部分,然后最好能够将这种重复归纳成一条规律,通过这种方式将信息压缩成容量更小却更有用的形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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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我们能够将数据转换成一种模式或规则,那么会产生近乎神奇的效果。首先,我们不再需要记住大量数据,只要记住一条规律就行了。而且,我们得到的益处不仅仅限于记忆,还可以根据数据进行预测,从而有效地控制周围的环境。这些规则还能够揭示数据的某些机制,使我们对数据有深刻的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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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设我是一个史前人,冬天来临了,我和家人都在挨饿。我们挖到了几个土豆,乍一看好像可以吃。我们咬了一口,但马上吐掉了。我气愤地将土豆扔到火里。几个小时后,火灭了,我捡起土豆,发现它变软了。我又咬了一口,味道好极了。几个月后,发生了同样的事情:我咬了一口生土豆,愤怒地将它扔到火里;几个小时后又咬了一口,发现土豆不但可以吃了,味道还很不错。这时,我可以有两种不同的选择:一种是认为这两件事情完全没有关联;一种是在这两件事情中发现一种可能的模式——火与食物之间存在某种联系,火能让土豆变得好吃。我需要记住的不是发生这两件事情时的天气,或者当时生火的地方,或者当时我的孩子对我说过的话。我只要记住一点,那就是火可以使土豆变得好吃。既然我已经发现了一种模式,我就要合并记忆中的一些关键因素,从而减轻记忆的负担;我可以将这个记忆组块应用到有关火与土豆的其他情况;我会想到通过这种方式可以吃其他类似的东西,如红薯和南瓜。通过压缩及明确我要记住的东西,我对环境拥有了一定的控制权,家人挨饿的可能性也降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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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有些见识的获得是通过向上提高一个层次,发现与其他模式相关的模式,这两种模式乍一看好像没什么关联性(如发现模式的模式,类比就属于这种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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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过组块可以在很大程度上提高学习能力。前面提到的例子——被试在经过两年数字序列训练,能记住很长的数字——充分说明了组块可以极大提高短期记忆的能力。我们有意识地运用组块,将任何新模式转化成记忆的一部分,几乎所有的学习过程都包括这一过程。长期记忆通常无意识地存储几千个相关项目,随时等待意识抽取其中的项目。这些项目在过去某个时刻也包含新的内容,被意识标识为重要项目,因为与先前存在的知识相关而被存放到记忆里。学习的第一步往往是最难的,但是一旦第一步的基础建立起来,我们可以将新的项目与之前记住的项目联系起来。当知识积累得越来越多,学习一项新内容就会变得很容易,因为这一内容与过去的记忆有很多关联。关系密切的项目之间会形成组块,组块再组合起来,形成更大的记忆对象。通过这种方式,我们可以运用意识和组块,产生具有各种功能、各种等级、相互关联的知识。这样,进入成年期后,我们遇到大部分的新事物与记忆中已经存在的事物存在关联。而过去通过大量学习掌握的新知识反过来会指导我们选择进入工作记忆的内容,让我们发现记忆里新的或重要的内容,从而不断改进我们对世界的认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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