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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种检验方法是观察神经病患者。如果“前额叶-顶叶网络”参与了所有的意识活动,那么这些区域受损会导致患者的某些意识水平下降。这正是研究者发现的结果。安托万·德尔·卡尔(Antoine Del Cul)和他的同事让前额叶皮层受损的患者找一个数字:首先快速地呈现给他们一个数字,然后马上出现一连串的字母,目的是干扰被试发现数字。结果显示,患者找到这些数字的能力比控制组(正常人)的能力差。(如果让患者猜测的话,他们识别数字的能力并不比控制组差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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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顶叶皮层进行测试,得出的结果也相同。乔恩·西蒙斯(Jon Simons)和他的同事对两个半脑后顶叶皮层都受到损伤的患者做了一个记忆力测试。首先让患者听72个句子,句子内容是一些琐碎的事,如“阿尔·卡彭的名片上写着他是个卖旧家具的商人”。然后让患者猜测,他刚才听到的是女人的声音还是男人的声音,说这句话的人是否相信自己说的内容。这样做的目的是为了误导患者,因为在患者听完所有的句子后,会有个突击测试,要患者回答他们听到的是否仅仅是一组句子的重复(其实,有一半的句子没有重复过)。患者测试的成绩并不比控制组的成绩差,但患者对自己的答案明显没那么自信了,好像他们的记忆力减弱了,尽管他们的记忆力并没有减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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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个很有趣的方法是,观察一个人在逐渐失去意识的过程中(如做全身麻醉时,不断加重麻醉的程度)大脑发生的变化。马特·戴维斯(Matt Davis)和他的同事做过这个实验,对处于麻醉状态的被试进行功能性磁共振成像扫描,被试通过戴在头上的受话器接收各种句子。结果发现,不管麻醉的程度如何,负责简单的、经过处理的声音的颞叶区域的活动仍然活跃,但是在被试进入睡眠状态后,前额叶皮层的活动马上停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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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扫描的方法,进化与比较分析研究也提供了确凿的证据。通过研究不同的灵长类动物的初级视皮层占整个大脑皮层的比例,发现比起其他灵长类动物,人类初级视皮层占大脑皮层的比例最小。而且,人类视觉的敏锐性也不如其他灵长类动物。我们的其他感觉以及主要感觉区域的大小,比起其他灵长类动物,也同样没什么值得炫耀的,而我们的嗅觉尤其弱。但是,进化使我们学到了一个重要的经验:拥有什么并不是最重要的,关键在于如何运用拥有的东西。我们通过感觉接收到的原始数据相对较少,但是我们能进行出色的、深入的分析,不断地从中提炼出深刻的见解。与我们相对狭小的感觉区域形成鲜明对比的是,我们的前额叶皮层的面积比黑猩猩及其他灵长类动物大很多,正因为如此,我们才能从稀少的感觉输入中获取深刻的理解。随着知识的不断丰富,我们的意识水平也不断提高:不管其他动物是否具有意识,我们人类的意识毫无疑问是最丰富的,而这离不开我们面积较大又善于分析的前额叶皮层,尽管我们的感觉区域相对较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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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结论是,尽管最晚出现的、更为先进的感觉区域参与了经验的方方面面,但是这些区域必须与“前额叶-顶叶网络”联合运作,才能使我们具有真正的意识。目前,很多研究者专注于将不同大脑区域与意识联系起来,但大多数的研究到此为止,不能深入研究这些大脑区域的机制以及如何对意识产生作用。当然,并不是非要通过这种方式,一个简单的方法是借鉴意识研究领域之外的一些研究者的丰盛成果,如研究“前额叶-顶叶网络”对认知所起的作用。我将在下一节论述这些研究者的成果,进一步阐明意识的形成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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贪婪的大脑:为何人类会无止境地寻求意义 前额叶-顶叶网络受损的患者的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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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35年,杰出的加拿大神经外科医生怀尔德·彭菲尔德(Wilder Penfield)和他的同事约瑟夫·埃文斯(Joseph Evans)写了一份研究报告,首次将前额叶皮层与人类的认知能力联系起来。这份重要的神经科学报告饱含着感人的情感。彭菲尔德唯一的姐姐露丝由于大脑内有一个肿瘤,多年来一直饱受头痛症及癫痫症的折磨。为了救她,彭菲尔德亲自为她做手术,切除了她右半脑大部分的额叶。手术很成功,露丝在手术后的生活正常多了。但是没过几年,肿瘤又出现了,这时已经回天乏术。露丝去世后,彭菲尔德觉得露丝会愿意让别人知道自己的经历,从而对他人有帮助,所以他写了这份很有说服力的报告,详细描述了露丝失去右半脑前额叶皮层后发生的变化。这份报告为研究额叶指明了一个新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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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从很多方面看,露丝在手术后很正常,但是她确实经历了一些微妙的变化。最严重的一个问题是:她觉得自己反应有点迟钝,思维不那么灵敏了。报告中举了一个例子,形象地说明了这一点。露丝要为一位客人做饭,这个客人实际上就是彭菲尔德。在手术前,做几个复杂的菜对她来说根本不是问题;但是手术后,做几个菜让她手忙脚乱。开始几个步骤她还能应付,但是要做一道完整的菜,她就应付不来了,她不知道下一步是切菜或是把菜加热。在努力了几次后,她最后放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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露丝在面对多种选择时,变得不知所措。这个例子让人想起前面提到的一种情况:当我们运用一项已经熟练掌握的技能(如网球的击球技巧)的时候,自我意识的参与反而让事情变糟糕。要执行一系列新的、没有形成组块的运动命令,我们的工作记忆空间马上会不够用,结果使动作很笨拙。同样,露丝之所以出现上面的问题,很可能是由于她的工作记忆空间变小了,即使是形成组块的序列她也无法处理,导致她不能应付平常的情况。这种情况会时不时地带给她麻烦,因为她不能处理任何费力的、新的、复杂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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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报告只是个人经历的陈述,然而有更可靠的证据显示,前额叶皮层受损的患者确实存在工作记忆缺陷。例如,我和剑桥大学的同事对一群患者(每个患者的左半脑或右半脑的前额叶皮层受过损伤)做过关于工作记忆的标准测试。患者面前的电脑屏幕上出现8个红色盒子,其中一些盒子会闪烁一下蓝光。之后,马上让患者按闪烁蓝光的顺序点击盒子。与脑部没有受损的被试相比,很明显这些患者完成空间工作记忆的任务时存在障碍,尤其是那些外侧前额叶皮层(上一节已经论述过,这一区域与意识密切相关)受到损伤的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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贪婪的大脑:为何人类会无止境地寻求意义 忽视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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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本书开头,我叙述了父亲中风后对一半的空间视而不见。这种忽视状况,与左半脑或右半脑前额叶皮层或顶叶皮层受损有关,已经作为一种注意综合征而受到广泛关注,虽然在我看来,忽视状态同时也是最重要的意识缺陷问题,它与意识的关系比盲视与意识的关系密切得多。假设患者的右半脑受损,那么有些时候左边的空间对他来说是不存在的(由于大脑以交叉方式运作,所以右脑受损会影响左边空间的感知)。这种现象不是视觉缺陷引起的,如果给患者做视力测试,他的双眼都能看到左右空间的事物。有时候,如果左边空间发生了特别的事情,患者也能够注意到左边。但是,多数情况患者对左边空间视而不见。测试这一情况的一个经典的方法是:在一张白纸上画一条水平线,让患者在水平线中间画一条垂直线。正常的被试能很轻松地完成这个简单的任务。但是“忽视”患者总是将线画在靠近右端的地方,准确地说,是离左端3/4的地方,好像水平线的左半部分根本不存在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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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患者刮脸同样只刮右边,吃饭只吃放在右边盘子里的菜。如果让他们画一个钟表,他们会将数字挤在钟的右半部,或者干脆省去7~11这几个数字。同样,如果让他们画一所房子,他们只画房子的右半部分,只有半个窗户,半扇门,半个屋顶,这个房子看上去随时都会坍塌。然而,患者意识不到自己这些行为的缺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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患者生活中各个方面都会出现这种情况。他们会忽视来自左边的声音与触觉,甚至连他们的想象也不例外。埃多阿多·贝斯阿克(Edoardo Bisiach)与克劳迪奥·卢扎迪(Claudio Luzzatti)做了一个很简单的实验,结果让人很震惊。让患者想象自己处在一个很熟悉的广场,如米兰的杜莫广场。先让他们想象自己正面对大教堂,然后描述他们看到的所有建筑。患者说出脑海里记起来的所有建筑,但是只是那些在他的位置能看到的处于广场右边的建筑。然后让他们想象自己处在刚才位置的对面,背对着教堂,然后描述看到的建筑物。他们就会漏掉刚刚描述过的那些建筑物,因为这些建筑物现在处于他们想象视野的左边。然而,这次却说出原先漏掉的所有建筑物。因此,即使在想象中,患者也是完全忽视左边的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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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将这种状况理解为是一种注意缺陷,或是部分意识的缺失,都强化了一种观点,即认为注意是意识的一个关键成分,起着指定方向的守门人的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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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强调半边空间的忽视现象不是纯粹的视觉障碍问题,玛格丽塔·萨里(Margarita Sarri)和她的同事对忽视患者做了一个测试:当患者在功能性磁共振成像扫描仪中的时候,她会去触碰患者左边或右边的食指。有一半的时间,患者没有感觉到左边食指的触碰。不管患者有没有感觉到触碰,患者大脑皮层中负责手指感觉的区域都会被激活,但是如果患者感觉到触碰,那么未受伤的那个半脑的前额叶-顶叶网络会亮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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贪婪的大脑:为何人类会无止境地寻求意义 前额叶-顶叶网络受损导致意识水平下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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习惯性地意识不到一半的世界是一种意识的重大障碍,然而有一个问题:如果这些大脑区域对意识如此重要,为什么这些患者没有受到更大的损伤,为什么他们偶尔还是能够意识到左边的空间?这是由患者的额叶皮层和顶叶皮层损伤的程度决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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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目前为止,这一章提到的精神病例子中的患者,其大脑损伤部分只是占了额叶皮层与顶叶皮层很小的比例。多数患者只是一个半脑受损伤,充其量只影响额叶皮层与顶叶皮层组成的网络的一半容量。也有可能这些脑区很灵活,还能正常运作,比其他区域更能够适应损伤造成的后果,没有受到损伤的部分会承担更多的信息处理工作。如果整个额叶皮层与顶叶皮层都受到损坏,结果会怎样呢?患者还会有意识吗?我没有见过大脑皮层受到这么严重损伤的患者,可能是因为如此重大的损伤会直接导致死亡。然而,有少数几个案例,患者整个大脑的前额叶皮层或后顶叶皮层受到近乎彻底的损伤。这些患者的意识障碍比我之前提到的患者的意识障碍更严重吗?不幸的是,答案是肯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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