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鹤见认为,既然宪法不是出自日本国民之手,那么就只能通过重读的方式激活其精神。他对这种“精神”做了如下阐述:“日本宪法打破了国家主权与军事力量难以分开的常识,禁止国家保持军事力量。这意味着,日本以低于国家的准国家身份进入世界,强烈希望自己成为不具有强制力的国家。在努力实现这个宪法所规定的国家的过程中,我们可以展开全体国民规模的国家批判运动;这是一个由宪法保护的运动。”正是在这个意义上,他认为,“我们只能从现在开始制定这部宪法”。[10]暮年再次出马发起“九条会”,正是他基于这一信念的行动。维护和平宪法的行动,是日本国民主体制宪意志的表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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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本宪法第九条的设计,虽然有着源于美国最初永久解除日本威胁的政治意图,然而,这部宪法却也超乎当事者的预期,在日本的思想与精神空间中逐步被建构为通向人类永久和平的宪法。半个多世纪以来,这部宪法得以维持至今的原因之一就在于此。2015年7月24日,鹤见殁后第四天,日本万余名民众到国会前集结,抗议最近的修宪活动,而人们手中高举的“维护宪法”“不准杀任何人”等标语,实则是鹤见的挽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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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说近代日本精神史的精华凝结于日本宪法,那么,鹤见俊辅则是这一精神的化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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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日]小熊英二:《「民主」と「愛国」》,新曜社,2002年,第717—718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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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日]鹤见俊辅、上野千鹤子、小熊英二:《战争留下了什么——战后一代的鹤见俊辅访谈》,邱静译,北京大学出版社,2015年,第25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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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日]鹤见俊辅等、上野千鹤子、小熊英二:《战争留下了什么——战后一代的鹤见俊辅访谈》,邱静译,北京大学出版社,2015年,第3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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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日]鹤见俊辅、上野千鹤子、小熊英二:《战争留下了什么——战后一代的鹤见俊辅访谈》,邱静译,北京大学出版社,2015年,第28—39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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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日]鹤见俊辅、上野千鹤子、小熊英二:《战争留下了什么——战后一代的鹤见俊辅访谈》,邱静译,北京大学出版社,2015年,第126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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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日]鹤见俊辅:《战争时期日本精神史(1931—1945)》,四川教育出版社,邱振瑞译,2013年,第2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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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鹤见俊辅、上野千鹤子、小熊英二:《战争留下了什么——战后一代的鹤见俊辅访谈》,邱静译,北京大学出版社,2015年,第5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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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本段的引文参见[日]鹤见俊辅、上野千鹤子、小熊英二:《战争留下了什么——战后一代的鹤见俊辅访谈》,第135、第10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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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日]鹤见俊辅、上野千鹤子、小熊英二:《战争留下了什么——战后一代的鹤见俊辅访谈》,邱静译,北京大学出版社,2015年,第197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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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 [日]小熊英二:《「民主」と「愛国」》,新曜社,2002年,第739、751—75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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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身:新日本论 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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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治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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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亚世界史的精神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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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近代日本精神史的重新叙述,形式上已经完成于上一章:日本宪法所呈现的普遍主义与世界主义精神,正是近代日本精神演进的结果。在结束本书的历史叙事之前,我们有必要再次回到近代日本史上最初的高光事件——“明治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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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我们在前面已经领略近代日本历史的全貌,洞悉了它内心深处涌动的激情,看到它爆发出来的巨大能量,为什么此刻要返回这一历史的开端?关键在于对“开端”的理解。如果将明治维新作为东亚世界史的“开端”,我们对历史的认知也只能说是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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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实上,我们对近代日本的重新解释,就源于对东亚世界历史命运的关注。在以儒学为核心的东亚古典语境中,我们发现了近代日本精神的萌芽和孕育它的土壤。其中,最重要的是儒学固有的普遍主义为近代日本提供了独特的文明与世界视野,而且在19世纪西方到来之前,一种郁郁葱葱的力量已经准备停当,学问、神话、信仰、科学与理性,在看似宁静的日本列岛已经熔铸成一体。这就是近代日本“精神帝国”的生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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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之所以说它是“精神帝国”,是因为它无远弗届,它就是儒学的世界主义精神;我之所以说它是“帝国”,因为这种精神有一个可视的代表历史和永恒的形象,那就是天皇。这种精神帝国,是一种特殊与普遍、历史与永恒的结合。由于它的这种矛盾的体质以及包含内在张力的身体特性,它拥有了无法息止的动力。20世纪40年代的“超克”话语曾经被视为虚妄,但现在我们知道了,它就是这个精神帝国的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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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此,这不是简单的返回,而是一种新的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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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们的历史叙事中,19世纪早期形成的水户学是近代日本觉醒的催化剂。在水户学“尊王攘夷”的导引下,日本确立了以天皇制的王权为核心的国家体制。而这四个字正是“精神帝国”的内在原理。尊王者,固然是尊有形的天皇,但更是尊天意与天道,尊秩序与文明;而攘夷者,固然是与殖民帝国主义者进行对抗,保种保国,但它同时也是对野蛮力量的抗拒。这种观念形成的力量,因其历史依据而雄厚,因其现状认知而锐利。日本正是带着这样一种自我意识投身于19世纪的世界巨变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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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尊王攘夷”是一种内在于传统东亚政治思想中的王权观念,更是一种传统的文明理论。在明治日本崛起的进程中,它必然将自身表达为“政治帝国”的自我实现,将自身的精神以及(更重要的)力量,进一步投向亚洲与世界。人们常说的“民族主义”,只是这种王权最明显的一面,而“世界主义”才是它最不容易识别的另一面。在近代日本的精神演进中,东亚王权、民族国家与世界主义之间有着内在关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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