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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卜生最后的几句话，引起了旁听席上的一阵骚动，一些女士们交头接耳、叽叽喳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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契诃夫与巴尔扎克互相谦让一番，后者站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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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尔扎克右手习惯性地握着未装烟丝的烟斗，沙哑着嗓音说：“吸烟是个坏毛病，烟和咖啡危害了我的健康，诸位想必知道，我是为了完成《人间喜剧》而不惜危害健康的，以现实生活的方式剽窃我这样一位作家的健康，是更加不道德的。我认为，不是我的哪一部作品被中国的现实生活剽窃了，而是我的全部《人间喜剧》都逐一被中国的现实生活剽窃了！《欧也妮？葛朗台》被剽窃了，《高老头》被剽窃了，《伏脱冷》被剽窃了，《搅水女人》被剽窃了，等等，等等，恕我不具体说明。我要强调的是，我的《人间喜剧》虽然名为喜剧，但却是由若干批判现实主义作品组成的。在中国，现实生活不但剽窃了它们的情节、人物，还将它们变成闹剧，变成人间丑剧。一闹一丑，我的作品所具有的深刻思想性，被庸俗的闹剧、丑剧的特征完全解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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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陈述最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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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国家的现代文明，需要起码百年的教养，也就是现代文明启蒙。问题是，哪些中国人将替中国补上这一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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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以提出问题的方式结束了他的陈述；那简直就是演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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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法官们也交头接耳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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契诃夫终于在一片窃窃私语中站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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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动声色、慢条斯理地说：“我没有写出过巴尔扎克先生那么多的作品。与在座的小说家相比，我的作品可能是最少的。但我觉得，当今之中国人，似乎格外喜欢以现实生活的方式，剽窃一位沙俄时期的作家的作品。我的《变色人》被剽窃了，我的《万尼亚舅舅》被剽窃了，当然，我的《第六病室》也不可能不被剽窃。现在的中国，不是精神病人而被关入精神病院的事，发生了一起又一起。所以我要说，中国病了，患上了一种可以叫作‘发展迷乱症’的病，正像当年的俄罗斯患上了‘统治迷乱症’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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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话立刻又引起一阵窃窃私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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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大声说：“先生们、女士们，请安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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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位法官敲了一下法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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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静恢复以后，契诃夫接着说：“诸位，据我所知，许许多多的中国人，只要聚在一起，三五句话后，往往就会大谈中国官员的贪腐现象，商人们的唯利是图现象，贫富悬殊的现象……一言以蔽之，最后的结论几乎总是中国病了。所以，我对我的各国同行有一建议——对于一个人口众多，在发展时患了社会病的国家，我们应该宽容，假以时日，看看中国以后的情况再决定我们共同的起诉要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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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话还没说完，又有两位外国作家匆匆进入法庭。我认出走在前边的是左拉，后边紧跟着身材高瘦的高尔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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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锤却再次敲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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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官们交头接耳一阵，其中一位宣布休庭。另一位说，要将开庭情况向领导们请示汇报，再决定何日二次开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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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拉却大声说：“我的《小酒店》，我的《娜娜》……啊哈，你们中国的许多底层人，像极了我的《小酒馆》中的矿工和他们的妻子！你们中国的娜娜，现在几乎全世界都有她们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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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被他的两位同胞——雨果和巴尔扎克劝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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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尔基却被中外记者们包围了，七言八语地向他提出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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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是不是因为他耳背，反正他一个问题也没回答，只是重复自语：“我明白，我明白，请诸位相信，我明白这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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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我被一只蚊子叮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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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许多日子里，我每恍恍惚惚的。一会儿觉得自己清醒着，一会儿觉得仍在梦中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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忐忑的中国人 9．公平是社会改革的基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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