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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说没保留报,因为已经出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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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说:“那您可得记着让赵劲给我一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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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说:“这就有。”——让阿姨从小柜里给我找出了一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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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赵劲提前来了,递给她一支笔,替我说:“那得给晓声哥签上您的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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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说:“不用这支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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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阿姨递给她一支便携毛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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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出版的新书的书名是《百纳衣》,她用便携毛笔为我签下了一行字是“晓声贤弟存念”。我接过一看,笑道:“怎么弟子又变成了贤弟呢,我和赵劲他们是平辈呀,今后赵劲岂不是不能叫我晓声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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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一时孩子般地无措起来,默默地不知如何是好地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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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劲问:“妈你还有手稿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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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指指窗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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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劲便从厚厚一摞报刊中翻找出了几份手稿,比来比去,最后选中了一份,扭头对我说:“哥,你就要这份吧!你看这份品相多好,你当然得保存一份我妈的手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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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话令我心一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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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着八十八岁的前辈的我觉得是不可以那么说的,即使是儿子。我暗暗捅了他一下,转身看我的“老师”,她却仍平静地笑,伸手要那份手稿。接过后,将我的一本书垫在膝上,又写下了一行字是——“晓声小友留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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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款“宗英阿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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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从没那么称呼过她。在她八十八岁、我六十三岁的那一天,在一家普通医院的一间普通病房里,她将“宗英阿姨”四个字连同自己的一份手稿送给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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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的是“留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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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那一刻我心亦揪亦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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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那篇短文的题目是《快乐的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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抄如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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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每天早起,刷牙,洗脸,然后对着大镜子微笑,露齿大笑。以笑开始新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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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四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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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乐:自得其乐。我1925年生,好容易活到快八十八岁了。可以读书、看报,也可以写写。最近刚写完一万八千字的简略自传,还可以勉强自理生活,不简单啊!我怎么能不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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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乐:相比着乐。我不跟比我强的比,单跟比我差的比,我还没痴呆。还能自己在室内走走,还能看懂不知说什么的电视连续剧。还有朋友来和我谈五湖四海六大洲的事。我怎能不快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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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乐:助人为乐。这道理再明白不过。且从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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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乐:超然的快乐。每个人都知道自己呱呱坠地的生日;每个人都算不出自己离开世界的日子。算不出,就不算。超然地活着,快快乐乐地活着。若临终尚有意识,我要笑着告别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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