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摆弄方向盘的那一个倒好性格,半点儿没生气,也没多么沮丧,冲我笑笑,亲昵地说:“你再等会儿啊!”还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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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人家是那么亲昵地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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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委婉地回答:“走吧!别正赶上人家吃晚饭。顺路也许有招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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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就是蒋子龙吗,不就是子龙家吗?正赶上吃晚饭怕什吗?赶上就吃呗!您是他朋友,我们是他忘年交,吃他一顿晚饭还不是吃得有理吗?实话跟您讲,咱们这车,得躲着交通警察开,给瞅见了,不是罚款,就是扣车,哪儿敢路上揽客呀!”对方却也坦率得可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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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位是蒋子龙的忘年交,能不等吗?蒋子龙好,蒋子龙没架子,蒋子龙不嫌他们的车破。蒋子龙不是那种摆身份的人,梁晓声若不肯等下去,不就不是好人了吗?不就太架子哄哄的了吗?不就分明是嫌他们的车破了吗?不就成了那种臭摆身份的人了吗?都说跑堂的腿,开车的嘴,倘他们四处传播,再有子龙那么优秀的“样板”比着,我不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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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况已经等了很久。何况没有子龙那一层面子碍着,还有北大荒知青这一层面子碍着哪!等呗!反正沾他们的光,蒋子龙必管饭。就又等了一个小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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陪我说话的那位,业已山穷水尽,没得什么话题了。而我,急劲儿过去,等得也困,听得也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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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而摆弄方向盘的那位回来了——还是没揽到客,可便满脸的不高兴。也不道声歉,上了车就开。那车,专拣小街小巷交通警察不涉足的市旮旯开。天傍黑,总算是到了一幢楼的背阴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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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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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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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他就住这幢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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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少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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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程计价的话,您给五十吧!要是念点儿当年都是知青的情分,您就多给十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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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计程器,说得好像有计程器似的,好像它在他们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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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子龙这层关系,咱们怎么都好说,是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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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个不失时机地、一语双关地垫上这么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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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不多给十块吗?谁叫我找的是蒋子龙呢?谁叫我碰上的偏偏是他们这么两位蒋子龙的忘年交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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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家住几层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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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不清楚了!你问开电梯的吧。我俩去买瓶酒,随后就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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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便开车买酒去了。而蒋子龙并不住在那幢楼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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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天津作协打电话,已没人接了,早下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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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说我也不知道天津作协在东南西北哪一面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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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见了蒋子龙,也不好意思提。提了,必遭他一番挖苦,岂不更加窝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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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是:知青坑知青,有口说不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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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虔诚在于,或者我的肤浅在于——我曾那么偏执地认为,当过知青的,尤其当过我们北大荒知青的,男人都是汉子,女人都是好女人。仿佛全社会都变得恶劣了,人人都开始互相欺诈了,北大荒知青之间,也仍会有一种温馨的感情维系,也仍会有一种特殊的可信赖性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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