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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可以用这样的故事作为开头，然后叹息现代生活的疯狂，感慨自己不可能面面俱到。自从《大西洋月刊》（The Atlantic）把安妮–玛丽·斯劳特（Anne-Marie Slaughter）关于这个话题的宣言“不能内外兼顾”这句话作为它们的封面故事，已经吸引了数百万人阅读，并在媒体圈里达成了共识：它能够吸引女性们的注意。这些让我们得以一窥此类弊端的故事总是可以提升点击率。于是，人们到处寻找更加极端的例子。一个编辑准备出版一本这类故事的书，她曾举了一个例子，解释她想要的是什么样的故事：“在驾驶F–16战斗机飞越阿富汗的时候收到在生病的孩子的短信。”2012年的时候，法律界人士对一封广泛流传的高伟绅律师事务所的年轻律师的辞职信做出大量评论。在这封辞职信里，这位律师记录了自己艰难的一天，包括大半夜被孩子们吵醒、幼儿园要关门了她还在加班、回家路上又塞车、丈夫也靠不住、当她终于哄睡孩子之后还要继续加班。“显而易见，我不可能同时满足工作与家庭的要求。”这位年轻律师这样写道。这种情况下唯一的选择，而且是我们都能理解的选择，就是辞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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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在这本书里，我想讲的是另外一个版本的故事：生活不能依靠顿悟，在人生处于低潮时，你才四处寻找训诫并做出重大的生活改变，这样的做法会极大地限制我们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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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可不是灵光一闪就明白了这个道理，而是很多谈话的积累使我看到了一些内在的东西。举例来说，2013年的春天，我和一个曾在咨询公司工作的年轻女士进行过一场谈话。她正在考虑开一家培训公司，主要是向职场女性提供咨询服务，帮助她们争取兼职工作或者做出灵活的工作时间安排。这是一个非常好的商业点子，她解释道：“我看着自己公司里面的那些高层女同事，她们的生活都不是我想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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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般情况下，我都会把这些信息当作背景音一样不去理会，就好像年轻女孩子们之间随便说说的无聊话一样，但我已经看了很多关于谢丽尔·桑德伯格[1]的东西了，所以我慢慢开始形成一种观点，并且意识到这种观点需要系统地进行论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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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件事是这样开始的：几年前我写了一本书叫作《天天25小时》。之后，有很多公司请我去给他们讲一讲应该如何进行时间管理。于是，我开始请一些听众在上课之前记录下他们的时间使用情况。这些时间日志以半小时为单位记录整个星期的情况，包括他们所关心的事项以及他们在工作、家庭以及私人事务上各花费了多少时间。[2]我跟我的这些听众一起分析他们的日志，然后讨论他们所面临的挑战。我们的课程都是互动的，而且是有启发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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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跟各种各样的听众进行过讨论，但不管在哪一家公司里，通常都是女性社团对我的演讲提供支持。所以，我从演讲中所收集到的绝大部分时间日志都是来自这些社团的女性管理者，她们当中的很多人都有孩子。慢慢地，我注意到其实她们的生活看起来并没有那么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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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本以为会看到所谓的“黑暗时刻”，或者是像艾莉森·皮尔森在她的小说《我不知道她是怎么做到的》里面描述的那种情形——一个女高管故意把蛋糕弄得很难看，以便看起来像是她亲手做的而不是从商店里买的。但其实不然。当然，在这些日志里也有艰难的时刻，但是我也看到了她们陪伴孩子、陪伴丈夫、娱乐和休闲的时间。我也看到了一些女高管的时间日志。以瓦妮莎·陈女士为例，她是一家大型咨询公司的合伙人以及两个小女孩的母亲。在她交给我的2014年3月的时间日志里，某个周三的早上，她在出差的城市醒来，晚上很晚才回到家，这时候她的女儿们已经睡着了。亲吻了孩子们之后，她又继续开始工作。如果我们想要找到有关工作与生活之间的矛盾的故事，那么可以关注这样的案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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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如果看一看她整周的时间日志，你也会发现有不同的安排。陈女士星期二和星期三没有陪女儿睡觉，但其他时间她都陪着女儿们，她还给她们读了《草原上的小木屋》这本书。我比较了一下，她给孩子们读书的时间比“美国人时间使用调查”中显示的母亲给孩子读书的平均时间还要多一些。其间，她拜访了女儿的学校，并且和其他家长定下了一些游戏预约。她在那个周末几乎没有加班，而是和家人们一起去滑雪，并且带女儿们去看了一场乐高电影。她和丈夫安排了一次咖啡约会，并且做了一节动感单车运动。陈女士还花了相当多的时间为女儿即将到来的生日设计了一个皮卡丘蛋糕。在她繁忙的日程中，她仍然有时间做了一个生日蛋糕，并且在网上晒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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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所有人都想像陈女士这样生活。陈女士自己也不想这样，她还有一些创业的点子，准备发展为第二职业。事实上，一年后她已经创办了一家名叫“Head First Ventures”（主要从事风险投资）的公司，将陈女士在处理客户意见中发展出来的一些产品概念投入生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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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很多据说很可怕的行业（比如金融、法律、医疗行业）里，都看到了同样的情景——女性们不仅在职场上向前一步，她们在生活中也同样向前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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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们是怎么做到的？很简单。一周有168个小时，如果你工作50个小时，每晚睡8个小时（一周睡56个小时），那么还有62个小时可以做其他事情。如果你工作60个小时，每晚睡8个小时，那么也还有52个小时可以做其他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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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就是要用在你认为重要的事情上。在讨论女性的生活选择时，我们经常把注意力集中在那些疯狂时刻或是艰难的时刻上，这也说得通。而其他时刻——比如和孩子们共进早餐，或是在周末一起玩桌游——并没有受到关注。公司高管不会提及这些事情，因为他们赞同“在工作时讨论家庭会破坏专业性”这样的观点。而娱乐也不是人们聊天的重点。他们可能会偶尔聊到娱乐节目中的一些八卦，但是他们在介绍自己的时候不会宣称自己整天晚上都在看这些娱乐节目。当被问起近况时，现代的专业人士会这样回答：“很忙。”我自己也是这么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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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这个跳跃式的逻辑——这些令人紧张的事情发生了，所以生活本身就是疯狂而且不稳定的——限制了我们自己的发展呢？人脑的构造本身就有损失规避的特性，所以负面经历会比正面经历留下更深刻的印象，特别是当这些负面经历符合某种流行主题的时候。我们会因为航班延误导致错过了一场球赛而哀叹，然后开始踏上灵魂探索之旅，考虑是否需要减少工作的时间甚至是辞职，但我们绝不会因为孩子正好去上游泳课而错过了这场比赛就痛心疾首。从来没有人从这些困难的选择中得出过结论，认为你需要摆脱孩子带来的麻烦。从那位高伟绅律师事务所的律师悲催的一天中，我们可以推断出很多结论，比如说她需要重新安排幼儿看护，她需要重新分配家务，她需要明确自己的工作能力极限，或者接受生活中的各种困难，这也是人类的生活状态。但是，没有人能够兼顾工作与生活，所以你连试也不用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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著名经济学家罗伯特·席勒向《华尔街日报》解释为什么人们总是坚信自己可以选到热门股票时，很好地阐释了这种现象。他说，这主要是因为他们喜欢这类故事：“心理学家认为，在绝大部分人类思考的过程中存在一种叙事性的基础，人类的大脑可以存储基于这些叙述的事实，以及可以引发他们情感共鸣的故事。当然，你可以记住数字，但你仍然需要故事……我们需要的要么是一个故事，要么是一种理论，当然，故事更好。”语言远比文学存在的时间更为久远。我们能够从听到的故事里吸收信息，还会得出一些教训，而这些教训与社会文化希望你相信的东西相契合，即使有时它们会伪装成“隐藏的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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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跟其他人一样喜欢故事，但是这些围绕着种种黑暗经历发展起来的故事没有反映出生活的复杂性。你不能只是看到陈女士漫长的星期三，却对她也有时间为女儿们讲睡前故事视而不见。传统模式引出的结论是“生活就是一团糟”，是鱼与熊掌不可兼得的状态。在“现代达西夫人”（Modern Mrs. Darcy）的博客里，有一个评论者对这种世界观进行了总结，解释了为什么她会选择退出职场：“如果收到薪水支票、被人肯定让你开心，那么你就去争取。但我更喜欢拥抱、采一朵蒲公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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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放眼看一看生活，审视一下生活中的每一分钟，你会发现不同的景象。我们会抛给成功女性一堆问题：“你是怎么做到的？你是怎么在工作和生活之间取得平衡的？”其实，生活不仅可以容纳支票，也可以同时拥有蒲公英；你可以加班出差，也可以享受美味的蛋糕。你可以肩负很多责任，也可以心满意足地感受生活中的甜蜜时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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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多人把他们的职业生涯与个人生活以某些方式结合起来，这些方式能够为他们实现工作与家庭的平衡提供空间。但是，当我试图说服人们接受这个整体性的观点时，我意识到我手上没有任何可以作为支持的统计数据。研究时间日志更为准确。“美国人时间使用调查”项目和皮尤研究中心以及其他研究关注父母们如何支配他们的时间，并依照是全职还是兼职工作、在家还是在外工作进行细分。但是，全职工作也是多种多样的，正如有大学文凭的人（这是另外一个常见的人口统计学群体）找到的工作也各不相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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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了解“要职”的含义，理解那些拥有显要职务的人的生活到底是什么样的。但是除了我曾经接触过的人，以及在演讲中收集的时间表外，我没有更多的资料来源。我想要数据，得到这些数据的最好方法就是自己去统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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拼接画项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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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3年，我开始收集一些女性的时间日志，这些女性符合下面的标准，她们可以说已经做到了工作与家庭“两者兼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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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收入至少为10万美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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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少有一个18岁以下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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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向这些志愿者发出一个电子表格，要求她们将一周的时间日志记录下来。大部分人收到的指示是这样的：“记下你所做的事情，按你愿意与他人分享的程度决定详略。写一周，然后发给我，这样我们就可以一起讨论了。”有些人改为使用Word文档，以便能够更加详细地描述她们的生活；有些人则使用一些应用程序（如Toggl），以30分钟为单位来记录；有些人则把我的336个小格的表格变成了672格（以15分钟为一个单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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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人们把时间日志发回来以后，我依照花费在工作、睡觉、看电视、运动、阅读以及做家务/杂事的时间来进行统计。我还通过电话或者电子邮件的方式，与大部分女性进行过沟通，希望更多地了解她们的策略。很多人都要求对她们的时间表提出反馈意见：比如她们如何解决时间管理方面的难题，以及找到更多的娱乐时间。在某种程度上，我像一个人类学家一样研究这些时间日志，探究将工作与生活结合起来的新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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