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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356610 当一种理论渗透和转变社会想象的时候,到底蕴含着哪些东西?在很大程度上,人们会开始从事、即兴发挥或者被纳进新的实践中。新的前景使得这些实践变得有意义,这种前景是在理论中首先被阐述的,也是使实践变得有意义的语境。这样,实践的参与者以前所未有的方式获得新认识。新认识开始界定他们世界的轮廓,而且,最终可以变成预想中事物的框架,这是再明显不过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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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356612 但是,这一过程不仅是单方面的,一种理论改变一种社会想象。逐渐使行为变得有意义,理论得到了诠释,就好像拥有了一个特殊的框架作为这些实践的语境。正如康德的抽象范畴的概念被运用在时间和空间的现实中时就变成是“图示化”的,理论在稠密的、广泛的共同实践中也被图示化了。[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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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356614 这一过程无需在此结束。新实践,伴随着它所产生的深刻理解,可以成为修正理论的基础。理论也能反过来间接地改变实践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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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356616 我所说的漫长的征程是一个过程,新的实践或者对旧实践的修正要么是从一些特定团体和社会阶层的即兴创作发展出来的(例如,18世纪由受过良好教育的精英所组成的公共团体、19世纪工人阶层中的工会),要么是由精英以招募越来越广泛的群众基础的形式发展起来的(例如,在巴黎范围内的雅各宾派)。不管是这两者中的哪一个发展形式,一系列的实践在其缓慢的发展以及形成的过程中,渐渐地改变了它们给人们所带来的意义,从而有助于构建一种新的社会想象(“经济”)。所有的这些情况,都导致了西方诸社会里的社会想象的具有深远影响力的变更,以及随之而来的我们现在所居住的世界的变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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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356618 [1] 参见在Hubert Dreyfus,Being in the World(Cambridge:MIT Press,1991),以及John Searle,The Construction of Social Reality(New York:Free Press,1995)中的讨论,引用海德格尔、维特根斯坦以及博兰尼的思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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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356620 [2] 在法兰西斯·福山对社会信任经济的有趣讨论中,提到了社会想象超出了已经(甚至是可能)被理论化的方式。有些经济体认为建立大规模的非国营企业是有困难的,因为超出家庭以外的信任的气候尚未形成,或这种气候依然淡薄。这些社会里的社会想象因为经济联盟的目的划出了在亲族与非亲族之间的界限,这是在我们,包括在那些社会里的人们,都共享的经济理论中几乎没有提到过的。政府可以根据建成任何规模的企业都是在认识范围内的而只需鼓励的前设,被鼓励去采纳一些政策、法律上的变更、优惠待遇等等。但是在家庭中这种相互信任的严格界限会严重地影响这种认识,虽然有充足的理论让人们知道,他们如果改变经商的方式,会生活得更好。固有的社会空间分布图已经有了深深的裂痕,这些裂痕在文化和想象中根深蒂固,无法被更好的理论所纠正。Francis Fukuyama,Trust(New York:Free Press,199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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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356622 [3] Mikhail Bakhtin,Speech Genres and Other Late Essays(Austin:University of Texas Press,198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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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356624 [4] 这并不意味着乌托邦不去经营他们的那种可能性。他们可以描绘我们今天无法仿效、也许我们永远也无法仿效的远方的国家或是偏远的未来社会。但其中重要的思想是,这些在人性的偏好中却是完全有可能的。这是摩尔的书中叙述者所想的:乌托邦是随性而活。参见Bronislaw Baczko,Les Imaginaires Sociaux(Paris:Payot,1984),第75页。这也是柏拉图的思想,为摩尔的书以及其他一系列“乌托邦”的作品提供了一种范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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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356626 [5] Immanuel Kant,“Von dem Schematismus der reinen Verständnisbegriffe”,收录于 Kritik der reinen Vernunft,Berlin Academy Edition(Berlin:Walter de Gruyter,1968),3:第133——139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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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356632 现代社会想象 第三章 理想主义的幽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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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356634 我讨论西方现代性是从强调秩序的理念开始的,这一理念首先是一种理论,而后它帮助形成了社会想象。这个事实对于一些读者而言带有“理想主义”的意味,认为理想主义在历史中是一股独立的力量。但实际上,因果关系箭头朝向相反方向。比如说,在对秩序的现代理解中经济模式的重要性,必须反映在实际生活中所发生的,例如,商人的涌现、农业的资本主义形式的出现、市场的扩大等等。这会给我们正确的、“唯物主义者”的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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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356636 我认为,这种反对意见是基于一种错误的二分法——把理念和物质因素相对立起来。事实上,在人类历史中,我们看到的是一系列人类实践,换句话说,既是人类在时间和空间里所进行的物质实践,经常是强制性维持着的,与此同时也是自我概念和认识模式。这些在社会想象的讨论中经常是不可分离的,正因为自我认识是对于那些参与实践者而言有意义的实践的基本条件。因为人类实践是那种有意义的实践,是由一些内在的理念支撑着的;我们无法为了询问什么是成因、什么是结果这样的问题来分清此二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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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356638 唯物主义要变得有意义的话,就应该以不同的方式阐述,正如G.A.科恩在他对历史唯物主义的精彩论述里所阐述的那样。[1] 其大致的意思是:历史上有一些动因是占主导地位的,与物质有关系的,如经济方面的,与生活手段或权力相关的等等。这或许可以解释生产模式向“更高的”层次循序渐进变化的原因。在任何特定的情况下,一个特定的模式需要一些特定的理念、合法的形式、约定俗成的标准,以及其他一些东西。因此,众所周知,在马克思主义的理论中全面发展的资本主义与封建制度下的劳动条件是不相容的;资本主义需要正式的、(在法律意义上的)自由劳动者,他们可以流动并能够按照自己认为合适的条件出卖他们的劳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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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356640 唯物主义者在此所陈述的观点是,在生产模式、合法的形式以及理念等要素中,前者才是最主要的解释性的要素。促使行动者采取新模式的潜在动机,也会促使他们去接受新的合法的形式,因为这些对生产模式来说都是至关重要的。这里解释的形式是与目的相关的,与动力因果关系无关。一种动因关系被假定并纳入基于史实的描述中:因为合法的形式促进了资本主义的模式(直接起因),而与此模式休戚相关的行动者就会被引导去赞成新的合法形式(即使起初他们并没有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这是一种带有目的性质的解释,换言之,一种目的论的阐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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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356642 必须指出的是,唯物主义,正如所阐述的,变得条理分明,却作为一条普遍原则以令人难以置信为代价。在许多语境下,我们都可以分辨出经济的动因是占主导地位的,并且成为采纳某些道德理念的原因。就像20世纪60年代的广告者,采用了表述个人主义的新语言,而最终被纳入新的理想中。但是,以经济术语来叙述宗教改革中因信救世的教义之传播,就显得不是很合理了。历史上唯一的总则,就是没有一个可以把一种动力的秩序当作一切驱动力的总则。理念在历史上总是为一系列的实践所包裹,即使只是一些杂乱无章的实践。但是,致力于采纳和传播这一系列理念的动因是很不相同的;事实上,甚至还不清楚的是,我们有一个这些动因的固定类型(经济的、政治的、理念的等等),这是在整个人类历史中皆为有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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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356644 但是,正是由于理念被一系列的实践包裹着,这样可能是有用的,也能驱散对理想主义的不安,并且可以去阐述新的道德秩序的理念是如何获得力量以至于最终可以让它构成现代性的社会想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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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356646 我已经提到过一种语境,在某种意义上,是这种秩序的现代理解之发源地,是理论家们以杂乱无章的实践去回应宗教战争所导致的破坏。他们的目的,是要寻找一个可以超越教派差别而存在的稳定的合法基础。但是,所有的努力,依然需要被置于一个更广阔的语境:可以被称为是对封建贵族的驯服或教化的过程,这一过程从14世纪末一直持续到16世纪。我所指的这种贵族阶级的变化,是从半独立的战争酋长——通常拥有大量的追随者,在理论上是忠于国王,而在实际上能够为各种目的而动用不受皇权限制的强制手段——变成王国或国家的臣仆,虽然可能经常拥有军事力量,但已经不再能独立动用此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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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356648 在英国,这种变化主要发生在都铎王朝时代。这一时代新兴的贵族是由在玫瑰战争中推翻前王朝的武士阶级的残余所组成。在法国,这一过程更加漫长而且矛盾更多,在老的佩剑贵族依然存在的情况下,逐渐诞生出一批新型的法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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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356650 这一变化改变了贵族和上层精英的自我认识,包括他们的社会想象。这种想象并非是整个社会的,而是他们自己作为社会的一个阶级或一种秩序的想象。随之带来的是新的社交模式、新的理想以及为了完成自身的责任而需要接受培训的新理念。他们的理想不再是成为处于半独立状态的武士或骑士,拥有着相应的荣誉称号;而是成为朝臣,与其他人一起向皇权进言、为之效劳。新贵族要求的主要不是军事训练,而是可以帮助他成为民政长官的人文教育。民政长官的功用先是向其同僚、最终是向统治者进言和劝说,因而就需要培养自我表述的能力、雄辩的能力、劝说和交友的本领以及看上去既令人敬畏又随和、可亲的样子。旧贵族以他们的财产为生,一群扈从,也就是他们的附庸,围着他们转;新贵族则需要在法庭或城市里运作,这里的阶层关系更加复杂,经常是含糊的,有时至今都是不能确定的,因为娴熟的运作技巧可以刹那间把你推向顶点(而错误却可以让你突然跌入低谷)。[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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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356652 这样,对精英的人文培训就有了新的重要性。不是教你的孩子马背上的枪术,而是让他去阅读伊拉斯谟或卡斯蒂利昂的作品,这样,他才知道如何得体地说话,给人留下良好印象,在各种情况下说服他人。在新的社会空间里、在新的社交模式里,这种训练是有意义的,只有这样,贵族或名门出身的孩子们才一定会获得成功。这种新的社交模式,不是被礼仪化的格斗,而是在一种类似平等的语境下进行的对话,交谈,取悦,说服。我在这里所指的“类似平等”并非没有等级阶层,因为宫廷里充满了等级;而是等级制度要适当分类的一种语境,因为上述提到的复杂性、模棱两可性和不确定性。一个人要学会在既定的彬彬有礼的限制内与各种不同层次的人交谈,因为这就是所谓的取悦人、具有说服力的本领所要求的。如果你总是滥用职权而忽略那些职位在你之下的人,或者你总是结结巴巴不敢和你的上司说话,你是不会有什么发展前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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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356654 这些品质经常涵括在“恭谦有礼”的概念中,这一概念的词源帮助人们认识展示品质的空间。这是一个古老的概念,可以追溯到12和13世纪行吟诗人的时代,一直到15世纪欣欣向荣的勃艮第宫廷时代。只是它的意思已经改变。那些古老的宫廷是半独立的斗士们经常云集的、为王室成员表演马背枪术比赛和展示官阶的地方。但是,当卡斯蒂利昂写了他的畅销书《廷臣论》时,文中所写的是乌尔比诺公爵的城市朝廷,廷臣有他永久的居所,而他的职业是为统治者进谏。这样的生活是一种持续不断的对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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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356656 “恭谦有礼”在后来的意思中又逐渐和另外一个词“文明举止”联系起来。这个词同样包含着深厚的背景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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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356658 这个故事中重要的一点源自于文艺复兴时期的关于文明举止的概念,它是我们的“文明”之祖先,具有同样的影响力。这是我们所拥有的,而其他人所没有的一些品质。这些人缺乏在我们的生活方式中我们所重视的卓越、文雅以及重要成就。这些人都是那些“野蛮人”。正如我们从这些词可以看出,其中象征性的根本对比:一种在森林里的生活和一种在城市里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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