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葆拉很想念自己的亲生父亲,她有三年时间没见到他了,她12岁的时候,他来过一次。当时喝醉了酒,对她说,她是他女儿,他爱她,想送给她点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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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对他说,如果想见我,得清醒的时候来,我才不要看到一个醉醺醺的爸爸,我想看见一个清醒的爸爸。我家里已经有够多的酒鬼了,我的舅舅和外公都是。我想要一个大部分人有的那样的爸爸。我告诉他我唯一想要的礼物就是他留下来和我在一起,等我满了15岁,就去和他住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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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对她说好的,当然了,他会来见她的。但是三天之后,有人来告诉他们,他可能是跌落或是跳进了马坦萨河里,有人把他尸体捞上来了。那一年,葆拉开始工作了,照顾一位警察家的小女儿。晚上还尽量去夜校上课,但她总是有点不忍心,因为到家的时候非常累,她还害怕把弟弟妹妹单独留在家里,有些时候她也没有办法,另外一些时候母亲在家。至少这样她可以往家带些钱,带些吃的。最困难的事情是给最小的妹妹卡米拉搞到牛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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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天卡米拉生病了,我没能去工作。一大早我就给另外一个妹妹喝奶,我也给卡米拉准备了奶瓶,我照顾她,我告诉妈妈,我不去上班了,我可以留下来照顾她。我给她喝了奶,晚些时候,睡在妹妹旁边的我的残疾弟弟,叫醒了我妈妈说要上厕所,这时候我的小妹妹居然已经死了,在我母亲的怀抱里。她忘了呼吸。那是我永远的最大的痛,我一直照顾她,她却走了。那种痛苦实在很难受,是我受过的所有痛苦中最难受的一种。”葆拉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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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根廷的顽固的失业率一直保持在15%左右,总人数大约300万人。他们和他们的孩子们,他们的家庭都生活在我们难以想象的困境之中,而且我们也不是那么关心这些事情。他们没有固定工作,没有自来水、下水道、电,没有街道,没有保护,不是每天都能吃上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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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种边缘文化,他们建立自己的团结纽带、运作方式,法外行事并不成为一个问题。所有的事情都在一种黑色操作之中进行,没有规范化的义务,暴力可以解决经济冲突,正义并不存在,规范并不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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萨尔薇亚说,那些阶层与正常社会之间隔阂越来越大,跨越这种界限是难以想象的,甚至都不在人们考虑范围内了。阿根廷有几百万人从来都没想过要加入正规社会,他们知道这种无法解决的不平等就是他们的生活状况。甚至于他们就靠着这种非正规的活动来致富,无论合法还是非法,他们就活在这个阶层之中。一般来说,他们都不能致富,只能仅仅活着。阿根廷5%的家庭受到“粮食不安全问题”的严重困扰,7%的家庭受到“粮食不安全问题”的相当程度的困扰,还有12%的家庭存在粮食不安全的问题,因此,还有8%的孩子,大约25万人左右,长期营养不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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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的阿根廷家庭”是500万阿根廷人,并没有摄入足够的食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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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岁的时候,葆拉就绝望了,她母亲有时在有时不在,钱不够,饭菜量不够。那时她发现,有些男人愿意给她钱或商品,条件是和她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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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遇上了一些不应该遇上的人,但是很遗憾,为了钱,我不得不这么做。他们都是我舅舅的朋友们,从小就认识我。有时候我不想要新客人。有朋友从小就认识我,就不想碰我,但对我来说都一样,但是有些人就不这么想。我就闭上眼睛,想着我的弟弟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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葆拉17岁的时候,在夜校里,认识了一个男孩,仿佛能理解她,他们互相喜欢,谈了恋爱。葆拉怀孕了。他负起了责任,他有钱的时候就给她一些,给她吃的,给她几颗糖,她再也不接客了。他们的第一个女儿叫作卡米拉,就是那个忘记了呼吸的妹妹的名字。他有时候找到工作,就打打工,后来他们找到了一个小房子,就住到了一起。第二年又生了一个孩子,叫作约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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葆拉很高兴,所有的事情都仿佛步入了正轨。他们有自己的小房子,有床垫、毛毯、跛腿的桌子、自己的煤气炉灶。但是她家人开始对她老公开战,认为他对自己的女儿动手动脚,强暴她,是一个危险的人物。葆拉相信了他们的话,就离开了他。当时她20岁,带着两个孩子,没有任何的收入,一个姐姐建议她跟她一起在酒吧当陪酒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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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酒吧里,他们坚持让我做其他的事情,可以挣更多的钱,我拒绝了,我不想做那些事。为了钱和一个男孩睡,跟每天和50个人睡是不一样的,但是最后我决定做这件事。我和我的姐夫说了,他负责这个事情,然后我就开始了。自从那时候起,我的孩子们就什么都不缺了。他们拥有了所有的东西。他们问我要,我都能买给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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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她来说是个解脱,孩子们每天都能吃上饭了,她还能给他们做包子,给他们买汽水。但是她不喜欢这样的生活,她想念自己的丈夫,她有了一个男朋友,再一次怀孕了。客人们对她挺照顾的,不让她喝酒了。葆拉讲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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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这种事情的价格是半个小时60比索,老板拿走一半,女孩自己留一半。你就是去坐在用隔板隔开的大沙发那里,没有浴室,没有洗澡的地方。我自己挺注意安全的,对所有人都一视同仁。他们给你安全套,强迫你使用。平时是八点上班,凌晨三点下班。我以前在宪法大街工作,然后从那搬来了这儿,我的弟妹们照顾我的孩子。周末的时候也一样,回家更晚一些,大概早上七点钟。我到家,睡一会,就又得出去了。有一天我在路上遇到了我丈夫,他告诉我他很想念孩子们,我告诉他我又怀孕了,我现在做皮肉生意来养活他们,我什么也不想问他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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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孕四个月的时候她就不接客了。几周之后的一个晚上,她感到疼痛,让弟弟去找个医生来,但是那个街区的医生不想来,因为他说没有救护车来运病人。葆拉没能忍,她妹妹帮她生产,大概五点的时候,一下子生了出来一个女婴,但是个死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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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弟弟去了诊所,拳打脚踢,他们没办法了,就只能上门来治我。但是死去的孩子就只能用床单包起来,放进一个盒子。没有人愿意带我去医院,没有人愿意为此负责,警察也不管。然后他们放肆地骂我,说我自己堕胎了,因为只怀了六个月。这些话听得我灵魂都生疼了,同时我做出了一个很大的决定。我挣扎着起来去了教堂,我再也不想去妓院了,再也不想过夜生活,我想和以前一样过正常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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葆拉和她丈夫和好了。两年之后又早产了一个女婴,同样是死胎。现在他们五个人住在一个小房子里,只有两张小床,一张是他们俩睡,另外一张给孩子们睡。一个亲戚借给他们一个炉子来烧饭,当他们需要水的时候,还得去问邻居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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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我们想存下钱来,装一个淋浴,再装一个马桶。否则,我们就得一直去井旁边解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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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况变好了,葆拉说,她丈夫找到了工作,在一家工厂做清洁,每个月有1000比索的工资,大约80美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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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给他付更多的钱,但是从那里面扣掉了一些,我不知道为什么这么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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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能拿子女补贴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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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能够,好像因为他在职,在职员工没有补助,补助是通过其他途径给别人了,轮不到我们。一开始我还能领补助,后来他们发现我们是一家人,就取消了我的资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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传说在这附近诞生了甜奶这一食品,这是阿根廷的一种发明,比这国家的存在时间还要长。历史上传说,在胡安·曼努埃尔·德·罗萨斯,19世纪一个全能的首领的庄园里,一位女仆用火热着加了糖的牛奶,但这时主人的敌人之一、胡安·拉巴耶来访,她得去招待客人,就忘了炉子。最后当她记起炉子上的锅,才发现锅里的液体变成了黏稠和褐色,她很害怕主任责骂,把锅子端去想做出解释。罗萨斯尝了以后,特别喜欢,就用来招待拉巴耶了,两个人吃得很愉快。十年之后,整个国家都在追捕他,直到最后杀死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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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个月前,葆拉将她的三个孩子带到了隔壁街区的一个组织那里,希望测量一下孩子的身高和体重,他们说孩子们不达标,葆拉没理解,他们给她解释,意思是说他们按照这个年纪来看太瘦了、太小了,必须吃得更好一些。葆拉先是很生气,她认为这是对她的责怪,为自己进行了辩护,然后,她就哭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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