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努罗斜靠在一面天蓝色的破旧的墙上，鼻子很宽，脸上有很多斑点，微笑着，穿着脏脏的衬衫，脸和身体看上去是15岁的年纪，而下面的两条腿瘦瘦的，像两条干树枝。努罗走路的时候是用手的。努罗说小时候生了一场病，他妈妈回到乡下去了，把他留给了其他人，他妈妈还有很多孩子，肯定不能照顾好每一个孩子，但是他不在乎，他也不需要她，他在街上靠朋友生活，并不需要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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努罗的眼睛很活跃，随时都在微笑，脏脏的脚上都是结痂，手掌心已经磨得厚厚的，我想问他是如何生活的，没有腿是如何生活？如何带着这样的腿生活，没有腿在街上生活？但是我没敢问，我觉得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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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么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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努罗说自己吃得不多，有时候邻居给他吃，有时候朋友给他找来吃的，有时候他乞讨来些，有时候也讨不到。他给他的朋友们讲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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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给他们讲故事，我可知道不少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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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给人们讲这条街上发生的故事，谁来了、什么时候来了、谁有什么、谁带来了什么，他可以看到发生的一切，因为别人都看不见他，他仿佛是不存在的。他给他街上的朋友讲这些故事，他们给他找些吃的，他就这么生活。最后，他说他最想要的是一辆自行车，有了自行车他的生活就会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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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者们还在笑，他们看着我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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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所在的地方是个高楼里的大厅，大楼名字叫托克瓦托，墙面有点旧，是修道院的寺产。全国十五个记者正在这里进行为期两天的培训，学习如何报道外国企业征用土地的话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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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因正在讲演，他的全名叫作海尔林尼亚伊娜·拉克托马拉马拉，是土地诉讼团结会（SIF）的研究和媒体负责人，国际土地联盟在马达加斯加的会员协会。他的讲话热情而富于感染力。他是一个年轻的农学工程师，留着小胡子，戴着眼镜，穿着运动鞋，有闪亮的牙齿。他总是坚信，他在做该做的事情，尽管力量总是微薄的。记者们围着摆成U形的桌子而坐，面前是手写的桌签，十五个人中十二位是男士，三位是女士，年纪都在三十岁上下，除了一位年纪稍大的瘦瘦的男士，戴着脏脏的白帽檐帽子，和一位胖胖的女士，指甲上涂过的颜色已经脱落了，有一张饱经风霜的脸。天气很冷，记者们都紧紧地裹着大衣，艾因不停地说着，大汗淋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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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事情需要先调查：每件事情发生的条件是什么。例如这个案例，印度瓦伦公司征用土地，将收成的30%留给工人，这些工人本来就是这片土地的主人，现在他们必须将70%的产品以该公司的定价售卖给公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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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者们相视会心一笑，他们觉得，如果这种明显的坏事都干出来了，任务就简单了。艾因告诉他们，大多数情况下很难找到直接的恶劣行径，所以调查是重要的，去掌握信息，去了解，“只有准备好了，才能理解面对的事实”，这话是路易·巴斯德说的。他问大家是否知道谁是路易·巴斯德，然后解释道，他是一位化学家，在显微镜下发现了不可思议的东西，因为他知道他在寻找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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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要的是理解征地是如何运作的，才能理解别人给我们的和我们能收集到的数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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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告诉大家，这次开会的主要目的就是成立一种土地信息体系，建立一个巨大的网络，实时监控正在发生的事情。这对所有人都有益，他说：“马达加斯加不能丢失土地，放任其落入外国人手中。在座的各位记者将获得新鲜和炙热的话题，我们土地诉讼团结会将继续做好登记和控诉的工作。”但是其中一个细皮嫩肉的，光头，穿着法式蓝色带垫肩的大衣的记者，说这可能会给他们与老板的关系带来麻烦：“在我们的地区，有一家公司开发珍稀木材，每天运走了很多卡车的木材，我知道他们给我报社老板很多钱，让我们不去报道这个事情，那我能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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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他人看着他，做出我也是这种情况的表情。一位女士，很年轻，烫着头发，手指上带着假戒指，站起来说，如果他想称自己为记者，就得做出记者的样子。些许的笑声，有人在椅子上动来动去。穿大衣的记者说，你是不用养家糊口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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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马上就得养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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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还不是靠老公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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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听这话，这女子深吸了口气，把脏话咽进肚子里。艾因出来打圆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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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一会我们讨论这个。这是个重要的问题，我们再仔细看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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戴着帽子的人本想再说些什么，但沉默了。艾因企图避免更多的争吵，他告诉大家，记者的工作是很重要的，是一个畅通的信息网，可以将千万的农民从贫困和饥饿中拯救出来，最重要的是调查事实，以免为时太晚，很多时候我们知情之时已为时太晚。他们知道这些事情，因此想方设法不让我们知道。我自问谁是“我们”，一个瘦瘦的坐我右边的记者，问谁是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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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是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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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表情严肃，一边往杯子里倒着水。桌子上有一瓶一升半的矿泉水和一些玻璃杯。瘦记者三十来岁，穿着运动服，留着稀疏的胡子，露着参差不齐的牙齿，每十分钟或十五分钟就倒杯水喝，就只倒入一次喝的量，一口喝完，一点不剩，不浪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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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是很多人：买地的人，卖地的企业家，政客，收佣金的技术官僚，收钱的记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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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因说，十五个记者都笑了，因为感觉不舒服、紧张，马达加斯加人典型的做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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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还有很多人想要了解，因为只有先了解情况，才能做些事情。难道你们认为就因为人们不知道，大宇公司就不会开发我们的土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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