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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忙问爸爸在哪里,她说在岳阳人民医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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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马上赶回去。师傅跟着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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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跟他以最快的速度赶到人民医院时,已经是下午四点多,一路上我不停地给我妈打电话,怕她支撑不下去,妈妈的声音一直哽咽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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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医院,看到主任医师不知道跟我妈和我舅舅、舅母他们在说什么,只听到一句话:我们已经尽力了。我顿时头脑一片空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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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来的时候,我发现自己躺在医院的病床上,正在打吊针,身边只有师傅一个人。师傅看到我醒了,松了一口气说,你终于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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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问:我妈他们呢?师傅说,去料理你爸的后事了。我掀开被子,拔掉针头,跑出病房,师傅在后面追,他喊:你等等,现在你什么也看不到,公安部门正在做尸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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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傅把我拉回病房。我忍不住放声大哭。我多么希望有个肩膀能让我哭泣,可是这是在医院,病房里还有三个病人,我怎么敢去抱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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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听我妈说,爸爸是被撞破脑颅,抢救无效而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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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规定,交通事故死亡人员的尸体,应在检验完后十日内办理丧葬事宜。大年初十,大街小巷的喜气还没退去,我们却在殡仪馆办理我爸的尸体火化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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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段时间,幸好有师傅陪在身边照顾,否则我跟我妈不知道怎样才能支撑下来。家里的顶梁柱倒了,妈妈早就下岗了,我的压力一下子沉重得快崩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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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爸做七日之后,我不得不回广州上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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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走时,我努力了几次,终于下决心告诉我妈说,我喜欢师傅,师傅也喜欢我。我妈很生气,她说:你是神经病,还是吃错药?那个和尚的年龄跟妈一样大,即便不是年龄的问题,和尚也不能结婚,你们从此不要有任何来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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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郁郁地走了,没有告诉师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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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我来到火车站,却远远地就看见他了。他的衣服在人群中是那么显眼,他似乎也瘦了一些。我们互相走向对方,没有说话,四周有很多双眼睛盯着我们,像是在看怪物。我们的距离有一步远,不敢靠太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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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说,我送你上车。我轻轻地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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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以为我昨天就会走,所以在车站等了我一天,今天又一大早就过来,等到现在才等到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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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候车室,他拿着一张银行卡告诉我,他以前收藏了好几幅名人字画,前天卖了一幅,卖了三万多元,钱都存在这张卡里,他把卡塞给我。我不敢要,他很生气。他说,除了你,我没有别的亲人了,钱留着对我意义不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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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来推去之后,我告诉他,如果我们有将来,再收下也不迟,如果没有,我绝对不能收。他说了很多模糊的话,似乎都是半文言文,或者佛语,大概意思是,对佛门中的人来说,有就是没有,没有就是有,不存在什么将来不将来,过好每一天,就是对生命的尊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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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好每一天?可是我每天都在折磨自己,我在矛盾中将自己的日子一天一天往坟墓推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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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车时间快到了。我起身。他抢先帮我提行李。我怕别人议论,不要他送我上车,毕竟他还光着头,一看就知道是和尚。他没生气,站在车窗外看着我上车。我找座位,走到这个车厢的最后一个窗户才找到,他也在外面跟着我走到窗户旁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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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敢走到窗户边跟他告别,偷偷看他。他没有挥手,默默地看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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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越来越多,车厢越来越嘈杂。我在想,此次去广州,只有两种结果,要么跟他不再有联系,才能安心,才能有新的爱情;要么大着胆子,好好去爱他。他除了是个出家人以外,其实并不比别的男人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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列车缓缓而行,我隐约看到他两眼完全湿润了。他的身影逐渐模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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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拿起手机,发短信给他:把你在岳阳的房子地址发给我,三天内决定我们是否有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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