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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都来自偏远的山村，家里都是一贫如洗。考大学是我们不能后退的一条血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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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都在学校寄宿。几个星期才回家一次。每餐饭，基本都是吃萝卜干和白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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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起来你可能不相信，小时候家里有萝卜干、咸菜、大米和红薯，就感觉是天堂。他家连这些东西都缺乏，所以我总是在没人的时候，偷偷把一些萝卜干和大米放在他的桌子底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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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很少说话，在学校碰到，总是很会意而害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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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考结束那天晚上，我们在我家附近的山上第一次约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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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傍晚，他到我家来，憨头憨脑的，没说几句话。走的时候，我要送他，怕我爸妈觉得别扭，因为我家从没来过“有意思”的男孩子，我更没送过男孩子，所以我拿一支手电筒，说要照他一段路。晚上村子的路很黑，没有手电筒是不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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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出来，就像放飞的鸽子，自由舒服极了。我们似乎互相黏住了，谁也不想离开对方。走着走着，我们就到了村子旁边的山脚下。他在一块石头上吹了吹风，吹掉灰尘，坐了下去，我站在他旁边，聊一些不着边际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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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叫我坐在他身边，我犹豫了几次。不知什么时候，我坐下了。他渐渐地向我靠近，我们紧挨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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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很深，露水有点凉。我很想回去，又舍不得回去。第一次这么晚还在野外。我平时住外婆家一间独立的小屋，爸妈不会知道我还没回去，他们可能以为我睡了。突然，他抱住我，轻轻地。我没有拒绝。他第一次轻轻地吻了我，我们相拥着，什么都没说。我感觉他身上有一股特别的味道吸引着我，我幸福得可以抛掉一切。到天蒙蒙亮，感觉星星也在悄悄躲藏起来了，我才要求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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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送他到大路口去坐车。我们缠缠绵绵地走了半个多小时，又在大路口等车等了半个多小时。那时不觉得累，反而感觉很有活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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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就是我跟他的恋爱模式。没有鲜花和巧克力，没有歌舞的喧嚣和酒吧的暧昧，没有酒足饭饱的淫欲，没有电话里的甜言蜜语。只有山路悠悠，只有细小的语言缠磨，只有一生一世的默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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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年，我没有考上大学，他上了北京一所大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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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走的那天，我去送他。走了很长的路。他不让我送了，我答应了，但仍然悄悄地跟着。他突然感觉身后有人，回头看时，我还在他的身后不远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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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说回去吧，真的。我拼命跑上去，抱住他不放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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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后的日子，我们几乎每天都来往一封信。也许你会笑我们老土，怎么不打电话聊天，但那时我们那种地方，没几个人有电话。即便有电话，也付不起电话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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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穷，第一年暑假他没有回家，去中关村一家麦当劳打暑期工，卖汉堡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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麦当劳餐厅给了他一件印有麦当劳标志的T恤，他认为这是他最高档的一件衣服，第二天就寄给我。多少个夜晚，我抱着这件T恤入眠，感觉他就在我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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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年，我考上本地一所师专。我们的联系依然以书信为主。现在我存有满满一箱子的信，都是他读大学时写给我的。搬了很多次家，我什么都可以扔，就是信永远不会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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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学四年期间，我们只见过两次面。不是我们不懂爱，更不是我们不想念对方，没有真正穷过的人，不知道穷人的爱情是执著而平淡的。他每个寒暑假都去勤工俭学，有时做家教，有时打短工，甚至拣酒瓶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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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读专科，只读三年，所以我们同一年毕业。他毕业回家的第二天，就来看我。因为那天我跟小姑去邻县走亲戚，没有回来，他等到晚上还没见到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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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同县，但不同乡，他家距离我家30多公里，来往一躺不方便，我妈便热情地留他过夜。山区人的感情很真实而朴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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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晚，妈妈把我的小房间安排给他睡。我妈这样安排，已经没把他当外人。因为我妈也喜欢他，感觉他很合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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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中午两点多我回家时，他已经跟我爸爸去山上干活了。傍晚回来时，他晒得脸和脖子黑红黑红的，手脚都是泥土，见到我回来了，笑得憨憨的，一点都不像大学生，倒像个农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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