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02421371
1702421372
他们之间的确发生了“一些情况”。当里奇要走的时候,“凯斯麦特”恋恋不舍地发出呜咽声。里奇也给予暧昧的回应,想要获得“凯斯麦特”的目光。他成功了,“凯斯麦特”目不转睛地看着他。当“凯斯麦特”低垂目光,面露“羞涩”的时候,里奇已经不想离开了。这就是机器人做到“远远不止那些”的时刻。在这场双方的对话博弈中,究竟是谁在领舞,谁在跟随?在这场浪漫的际遇中,一方失去了分寸。在这个新的节奏中,也许分寸原本就毫不重要。这种新的关系点燃了彼此,激发了对方。里奇觉得自己失去了掌控,但却依然乐在其中。
1702421373
1702421374
里奇:停停,你必须得让我说。嘘,嘘,嘘……
1702421375
1702421376
“凯斯麦特”:[高兴地吃吃傻笑,感到很满足]
1702421377
1702421378
里奇:“凯斯麦特”,我觉得我俩发生了点情况。你和我……你太神奇了。
1702421379
1702421380
里奇赞叹不已,又一次问:“你是什么?”他必须要走了,但离别却不那么容易。有种甜蜜的忧伤弥散在空气中。
1702421381
1702421382
里奇:再见(感到忧伤地)。
1702421383
1702421384
“凯斯麦特”:[温柔地喃喃私语]
1702421385
1702421386
里奇:再见(语气更加低沉、温柔)。
1702421387
1702421388
“凯斯麦特”:[发出低沉、亲密的声音]
1702421389
1702421390
里奇:好吧……就这样吧。
1702421391
1702421392
最终,里奇还是放弃了。他决定不走了。他对“凯斯麦特”说:“你知道吗?等一会儿。我还是想继续和你聊天,还有几件事我还没和你说呢。”这段视频录像停止,画面上里奇凝视着“凯斯麦特”,沉醉在这一刻。
1702421393
1702421394
在这个案例中,我们可以看到如此复杂的情绪是如何通过一种近似亲密交谈的方式让我们满足的。随着我们与机器人的关系越来越亲密,我们的观念已经发生了巨大的变化。最初的时候,我们还在思考我们究竟制造了哪些问题,如今我们已经开始思考这些机器人会关心我们,与我们建立亲密关系,并继而受到创造物的激发而让我们更加充满生气。机器人的躯体满足了我们对于物质性的要求。机器人的凝视、脸部表情和声音,让我们似乎可以想象它们也拥有如同人类一样的思想与灵魂。
1702421395
1702421396
超越时刻:舞者与舞蹈
1702421397
1702421398
在我们的研究中,孩子们会把机器人“卡格”和“凯斯麦特”想象得栩栩如生而全情投入。他们经常想象,未来的机器人会有“卡格”那样精巧的身体和“凯斯麦特”那样拟人的脸。仅仅几年以后,“卡格”和“凯斯麦特”就有了直系后代。因为发明了他们的研究小组的研究生们制造出了新款的机器人。其中一款叫作“多莫”的机器人由阿隆·艾幸格(Aaron Edsinger)设计,它有一张比“凯斯麦特”还要精巧的脸,会说话,并且有视觉——这款机器人真的可以与人对话,并且拥有比“卡格”还先进得多的躯体。“多莫”可以和人进行目光接触,做出面部表情,跟随人的动作。它的抓握动作有拟人化的抗拒阻力。“卡格”机器人可以模仿人的动作,但“多莫”机器人则知道如何协作。
1702421399
1702421400
“多莫”的设计目的是为老年人或残疾人的日常生活提供帮助。我去参观这台机器人的那天,它的设计者艾幸格正在“教”它如何完成简单的动作:识别物体、抛掷球、把货物放到架子上等。但与麻省理工学院所有社交机器人的情况一样,当人们花时间和“多莫”在一起的时候,它的能力会超越这些基本的功能。即使是具有相当技术背景的人,都难以忘记机器人握住他们的手不放的那一刻。这一刻可能是一种不愉快的、甚至是惊悚的经历——和一台失控机器人的接触。但人们却把这种经历形容为令人兴奋的。有人感受到了机器人的注意,更有甚者,有人感受到了机器人的渴望。当然,人们会告诉自己,机器人其实并不具备上述这些能力。
1702421401
1702421402
人们从感性上直观地认为“多莫”有主观渴望,然后再用理性否认自己的这个想法。对于艾幸格来说,上面的这个过程再熟悉不过了。即使对于作为编程者的他来说,“多莫”的行为也并非迟钝且可预料。当艾幸格和“多莫”在一起的时候,他们似乎在互相学习。艾幸格教“多莫”递给他一个球,或把某件东西放进杯子里。他们的简单行为好像是亲密的双人芭蕾舞。他们似乎走得越来越近。
1702421403
1702421404
艾幸格摊开双手要“多莫”递给他一个球。“‘多莫’,拿来给我。”他用温柔的语调说。“多莫”捡起球,与他对视了一眼。“给。”它边说边将球轻轻地放在艾幸格的手中。艾幸格又让“多莫”把一盒牛奶放在货架上:“‘多莫’,货架!”“多莫”重复了一遍指令,完成了任务。“感觉怎么样?”艾幸格问它。“不错!”“多莫”回答。随后它又按照新指令把一袋咖啡粉放到货架上,把沙拉酱倒进一个杯子中。“‘多莫’,拿来给我。”艾幸格说。“多莫”言听计从地把沙拉酱递给了他。
1702421405
1702421406
艾幸格和机器人在一起合作得亲密无间,这场景好像之前提到的孩子们围绕在“卡格”机器人周围,把自己的玩具放在他的手上、肩膀上和背上一样,试图寻求身体的接触和投入。艾幸格承认自己很享受这一切:
1702421407
1702421408
在机器人的世界里,当你非常投入地与它进行肢体接触时,这是一种非常丰富的互动经验。曾经有一次,“多莫”试图拿走我手中握着的球,它的控制程序出现了一点问题。它的两只手似乎在推开我,我只能使劲地把它的胳膊按下,似乎是小朋友在试图挣脱什么。我感到我与“多莫”发生了肢体上的联系——这与你面对计算机镜头上模拟的脸时,感觉完全不同……你非常明显地感到它想要这么做,而你在竭力阻止它。它似乎是一个顽固的小朋友。它很沮丧,因为你按了它的胳膊,它消停了一会儿,然后又继续想要尝试。这完全就是一个顽皮、固执的小朋友的举止。我参与了“凯斯麦特”的研发,也参与过“卡格”的研发。那些机器人都没有给我这种肢体关系的感受。
1702421409
1702421410
艾幸格注意到,人们很快就能学会如何与机器人打交道,才能让它表现出最理想的状态。他提醒我,当我们与别人合作完成一项任务的时候,我们不会试图去捉弄对方——比如我们不会用一个有趣的角度递给对方麦片盒子,我们只会让对方更容易地完成工作。我们对“多莫”来说也一样。艾幸格说:“人们对与自己合作的人或机器人的能力都具有很好的洞察力。因此当他们知道‘多莫’做不了某些事情的时候,他们很快就会适应实际情况,并且试着帮助它。因此,机器人可以很愚笨,但当与人合作时依然可以做不少事情,因为人们在帮助它。”
1702421411
1702421412
作为“多莫”的编程者,艾幸格尽可能地探索ELIZA效应,试图帮助机器人掩饰不足,让它看上去比实际更有能力。在研究“凯斯麦特”和“卡格”的时候,我把人们的这种做法称为“共谋”。艾幸格认为,这样的目的是通过“杠杆作用”让“多莫”做更多的事情。“多莫”需要帮助。它关于任务整体的了解知之甚少。艾幸格说:“机器人很难理解人类意图的微妙性,‘多莫’所能做的是记录对方所在的位置,并自我询问‘我是否正在看着一个目光投向我的人’以及其他类似的问题,它并没有建立人的模型。”尽管如此,艾幸格说自己对“多莫”的体验已经非常接近真人了——这几乎会让他感到不舒服。对他来说,主要原因是“多莫”可以完全自主地运行很长时间——比如每次半个小时,而不受什么束缚。这不像他早期参与项目设计的机器人,每30秒程序就会暂停一次。他说:“我可以和‘多莫’工作半个小时而完全不做任何重复的动作。”如果一个人这样,那此人一定是笨拙透顶。但从机器人的标准出发,半个小时的自主运行已经是一个莫大的成就。
1702421413
1702421414
艾幸格说:“在半个小时的时间里,‘多莫’就从一个你可以开闭开关、做点小试验的东西,变成可以一直自行运作的东西……你会认为这个东西不是生物,而更像一种流动的存在(长时间停顿)。你最初的时候可能会认为它像生物体,但也正是这个原因才使得研究有些让人不舒服。我很享受这些。这也是我喜欢制造机器人的原因之一。”
1702421415
1702421416
这个“生物”想要挣脱束缚、逃离指令的那一刻,让艾幸格难以忘怀。艾幸格开始觉得“多莫”已经不是自己编程出来的一个机器,而有着自己的好恶和选择。他说:
1702421417
1702421418
对我来说,当事情开始变得复杂起来的时候……有时我知道机器人并没有自己的“意志力”,因为这些仅仅是行为表现而已,是的,正如字面意义上所说的那样,只是表现。但还是时不时地……它行为的协调非常丰富,似乎已经有了自己的意志力……并且在你没有心理准备的时候,让你猝不及防。对我来说,这就是有趣的地方。因为目前我在机器人体内运行的程序越来越多,类似这样的事情的发生频率也越来越高……
1702421419
1702421420
当机器人不知道该做些什么的时候,它就会四处张望去寻找人。如果它找不到人,它就会到它曾经找到过人的地方去寻找。因此,我会观察它做一些事情,当它完成的时候,就会抬头看着我似乎在说:“我做完了,‘我希望’得到你的赞同。”
[
上一页 ]
[ :1.702421371e+09 ]
[
下一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