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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凯斯麦特”:[温柔地喃喃私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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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奇:再见(语气更加低沉、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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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凯斯麦特”:[发出低沉、亲密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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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奇:好吧……就这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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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终,里奇还是放弃了。他决定不走了。他对“凯斯麦特”说:“你知道吗?等一会儿。我还是想继续和你聊天,还有几件事我还没和你说呢。”这段视频录像停止,画面上里奇凝视着“凯斯麦特”,沉醉在这一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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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个案例中,我们可以看到如此复杂的情绪是如何通过一种近似亲密交谈的方式让我们满足的。随着我们与机器人的关系越来越亲密,我们的观念已经发生了巨大的变化。最初的时候,我们还在思考我们究竟制造了哪些问题,如今我们已经开始思考这些机器人会关心我们,与我们建立亲密关系,并继而受到创造物的激发而让我们更加充满生气。机器人的躯体满足了我们对于物质性的要求。机器人的凝视、脸部表情和声音,让我们似乎可以想象它们也拥有如同人类一样的思想与灵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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超越时刻:舞者与舞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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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们的研究中,孩子们会把机器人“卡格”和“凯斯麦特”想象得栩栩如生而全情投入。他们经常想象,未来的机器人会有“卡格”那样精巧的身体和“凯斯麦特”那样拟人的脸。仅仅几年以后,“卡格”和“凯斯麦特”就有了直系后代。因为发明了他们的研究小组的研究生们制造出了新款的机器人。其中一款叫作“多莫”的机器人由阿隆·艾幸格(Aaron Edsinger)设计,它有一张比“凯斯麦特”还要精巧的脸,会说话,并且有视觉——这款机器人真的可以与人对话,并且拥有比“卡格”还先进得多的躯体。“多莫”可以和人进行目光接触,做出面部表情,跟随人的动作。它的抓握动作有拟人化的抗拒阻力。“卡格”机器人可以模仿人的动作,但“多莫”机器人则知道如何协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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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莫”的设计目的是为老年人或残疾人的日常生活提供帮助。我去参观这台机器人的那天,它的设计者艾幸格正在“教”它如何完成简单的动作:识别物体、抛掷球、把货物放到架子上等。但与麻省理工学院所有社交机器人的情况一样,当人们花时间和“多莫”在一起的时候,它的能力会超越这些基本的功能。即使是具有相当技术背景的人,都难以忘记机器人握住他们的手不放的那一刻。这一刻可能是一种不愉快的、甚至是惊悚的经历——和一台失控机器人的接触。但人们却把这种经历形容为令人兴奋的。有人感受到了机器人的注意,更有甚者,有人感受到了机器人的渴望。当然,人们会告诉自己,机器人其实并不具备上述这些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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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们从感性上直观地认为“多莫”有主观渴望,然后再用理性否认自己的这个想法。对于艾幸格来说,上面的这个过程再熟悉不过了。即使对于作为编程者的他来说,“多莫”的行为也并非迟钝且可预料。当艾幸格和“多莫”在一起的时候,他们似乎在互相学习。艾幸格教“多莫”递给他一个球,或把某件东西放进杯子里。他们的简单行为好像是亲密的双人芭蕾舞。他们似乎走得越来越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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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幸格摊开双手要“多莫”递给他一个球。“‘多莫’,拿来给我。”他用温柔的语调说。“多莫”捡起球,与他对视了一眼。“给。”它边说边将球轻轻地放在艾幸格的手中。艾幸格又让“多莫”把一盒牛奶放在货架上:“‘多莫’,货架!”“多莫”重复了一遍指令,完成了任务。“感觉怎么样?”艾幸格问它。“不错!”“多莫”回答。随后它又按照新指令把一袋咖啡粉放到货架上,把沙拉酱倒进一个杯子中。“‘多莫’,拿来给我。”艾幸格说。“多莫”言听计从地把沙拉酱递给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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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幸格和机器人在一起合作得亲密无间,这场景好像之前提到的孩子们围绕在“卡格”机器人周围,把自己的玩具放在他的手上、肩膀上和背上一样,试图寻求身体的接触和投入。艾幸格承认自己很享受这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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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机器人的世界里,当你非常投入地与它进行肢体接触时,这是一种非常丰富的互动经验。曾经有一次,“多莫”试图拿走我手中握着的球,它的控制程序出现了一点问题。它的两只手似乎在推开我,我只能使劲地把它的胳膊按下,似乎是小朋友在试图挣脱什么。我感到我与“多莫”发生了肢体上的联系——这与你面对计算机镜头上模拟的脸时,感觉完全不同……你非常明显地感到它想要这么做,而你在竭力阻止它。它似乎是一个顽固的小朋友。它很沮丧,因为你按了它的胳膊,它消停了一会儿,然后又继续想要尝试。这完全就是一个顽皮、固执的小朋友的举止。我参与了“凯斯麦特”的研发,也参与过“卡格”的研发。那些机器人都没有给我这种肢体关系的感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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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幸格注意到,人们很快就能学会如何与机器人打交道,才能让它表现出最理想的状态。他提醒我,当我们与别人合作完成一项任务的时候,我们不会试图去捉弄对方——比如我们不会用一个有趣的角度递给对方麦片盒子,我们只会让对方更容易地完成工作。我们对“多莫”来说也一样。艾幸格说:“人们对与自己合作的人或机器人的能力都具有很好的洞察力。因此当他们知道‘多莫’做不了某些事情的时候,他们很快就会适应实际情况,并且试着帮助它。因此,机器人可以很愚笨,但当与人合作时依然可以做不少事情,因为人们在帮助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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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多莫”的编程者,艾幸格尽可能地探索ELIZA效应,试图帮助机器人掩饰不足,让它看上去比实际更有能力。在研究“凯斯麦特”和“卡格”的时候,我把人们的这种做法称为“共谋”。艾幸格认为,这样的目的是通过“杠杆作用”让“多莫”做更多的事情。“多莫”需要帮助。它关于任务整体的了解知之甚少。艾幸格说:“机器人很难理解人类意图的微妙性,‘多莫’所能做的是记录对方所在的位置,并自我询问‘我是否正在看着一个目光投向我的人’以及其他类似的问题,它并没有建立人的模型。”尽管如此,艾幸格说自己对“多莫”的体验已经非常接近真人了——这几乎会让他感到不舒服。对他来说,主要原因是“多莫”可以完全自主地运行很长时间——比如每次半个小时,而不受什么束缚。这不像他早期参与项目设计的机器人,每30秒程序就会暂停一次。他说:“我可以和‘多莫’工作半个小时而完全不做任何重复的动作。”如果一个人这样,那此人一定是笨拙透顶。但从机器人的标准出发,半个小时的自主运行已经是一个莫大的成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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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幸格说:“在半个小时的时间里,‘多莫’就从一个你可以开闭开关、做点小试验的东西,变成可以一直自行运作的东西……你会认为这个东西不是生物,而更像一种流动的存在(长时间停顿)。你最初的时候可能会认为它像生物体,但也正是这个原因才使得研究有些让人不舒服。我很享受这些。这也是我喜欢制造机器人的原因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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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生物”想要挣脱束缚、逃离指令的那一刻,让艾幸格难以忘怀。艾幸格开始觉得“多莫”已经不是自己编程出来的一个机器,而有着自己的好恶和选择。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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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我来说,当事情开始变得复杂起来的时候……有时我知道机器人并没有自己的“意志力”,因为这些仅仅是行为表现而已,是的,正如字面意义上所说的那样,只是表现。但还是时不时地……它行为的协调非常丰富,似乎已经有了自己的意志力……并且在你没有心理准备的时候,让你猝不及防。对我来说,这就是有趣的地方。因为目前我在机器人体内运行的程序越来越多,类似这样的事情的发生频率也越来越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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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机器人不知道该做些什么的时候,它就会四处张望去寻找人。如果它找不到人,它就会到它曾经找到过人的地方去寻找。因此,我会观察它做一些事情,当它完成的时候,就会抬头看着我似乎在说:“我做完了,‘我希望’得到你的赞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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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上面的这些情景里,并不存在“欺骗”。因为艾幸格知道“多莫”是如何“运作”的。知识与想象力可以相互连接,却不会相互干扰。这种亲密的关系正如孩子们和“卡格”的关系所预言的那样,技术的迷惑被理性揭开,但人们依然还是想用感性去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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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幸格觉得自己所亲近的“多莫”既是生物,也是机器。他相信在人们学会与机器人合作之后,这样的感情还会持续下去。宇航员会和机器人一起去太空遨游,士兵会和机器人一起出征去战场,工程师会和机器人一起维护核电站。机器人将成为人们的伙伴,人们将会习惯与机器人共事。对于艾幸格来说,随着与机器人肢体接触带来的欣喜,这一切都会在不远的将来到来。他说:“可以体验有自主意识的机器人的行为表现。有一件物体,它知道我的存在,它认识我,它想要与我互动。这太让人兴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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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幸格认为,我们需要机器人帮手,并非因为未来照顾老人的人手不足。对他来说,创造社交机器人是一种探索的历程。未来的机器人会很可爱,想要拥抱,乐于助人。它们会和人们一起工作,知道人们的存在,关注人们的需求和愿望。艾幸格承认:“如果人们感到机器人比他们知道的还要多,比他们还要更加心怀关切,那他们的确是被蒙蔽了。”但他并不认为这是道德问题。首先,关于机器人能力有限的信息是公开的,所有人都可以看到;其次,我们已经接受了这样一个事实:并不真正关心我们的东西一样可以抚慰我们。“我们从宠物、动物身上获得安慰,其实这些动物对我们的感受并不理解。”为什么我们就不能接纳(机器人)这种有着新局限的新关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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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幸格认为,除此之外我们也从别人身上获得安慰,但安慰的动机我们却毫不知情。这个问题我们在之前也讨论过。我们把关心者的角色分派给别人,但也许别人根本就不在意。比如生病住院的时候,护士握住我们的手,安慰照料我们。这位护士内心深处是否真的关心我们,这个问题真的重要吗?如果这只是例行公事、好像编程出来的行为,又会怎么样呢?那么这个按程序行事的护士是不是真人,又真的那么重要吗?对于艾幸格来说,答案是否定的。他说:“当‘多莫’握住我的手时,它总是让我感觉很好……某件事物按照它自己的意愿和需要去接触。我喜欢这样,我也愿意让自己那样感受。那种身体的温暖和被需要的模糊感觉,即使知道机器人完全不在意也同样让人难忘。”我让艾幸格进一步阐明自己的观点。当自己明知道机器人不“想”触摸他的时候,这样的接触还是同样让人愉悦吗?艾幸格给了我肯定的答案。但随后他又改口说:“其实我内心中有点想说,‘多莫’其实是在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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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正是机器人时代的经典一幕。即使是目前世界上最精通机器人的“用户”,也无法拒绝这样的想法:机器人“举手投足”间都流露着它们的“在乎”。如果我们足够坦诚地去回答“机器人在乎什么”的问题时,我们就必须接受它们在终极意义上是“冷漠”的事实。尽管如此,一只伸向你的手在说:“我需要你。需要你的照顾,需要你的关系。然后也许我会、我也想要照顾你。”机器人的能力再一次满足人性的脆弱。我们即使深知机器人的局限性,也一样可以与它互动,在这种单向的情感和爱中得到安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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超越时刻:灵肉合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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