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库伯勒(Cybele),一位被广泛崇拜的生育女神,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她的女性祖先很可能是安纳托利亚(Anatolian)的一位地方母神,恰塔霍裕克(Çatalhöyük)早期人类定居点的一位祖先。在安纳托利亚(约公元前7500—前5700)的恰塔霍裕克的圣所,生育是一个重大主题,那里出土了很多丰满女性的雕像。考古学家在这里发现了巨大的石头浮雕,上面是有着巨大乳房、腹部和大腿的女性形象,令人印象深刻。她们的双臂搁在王位左右、像豹子或母狮之类的猫样动物上,两侧是动物残骸,如公牛角或野猪的骨骼——这是成功的狩猎活动的剩余物。可能就是这些石器时代的形象,后来发展成了安纳托利亚的生育女神库伯勒,希腊女神阿耳忒弥斯和德墨忒尔(Demet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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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纳托利亚的女神与新生儿,两侧为母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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恰塔霍裕克出土,藏于安卡拉博物馆,公元前6000年—前5500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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狩猎是男性主导的活动,但是猎神往往是女性,农神本来也是女性。阿耳忒弥斯是动物的主宰和生命之源。猎人们冒着生命危险以保证自己的妻子和孩子能够活下去。在他们的理解中,女人是生命之源,是保证族群延续的人,而男人是可以被替换的。(35)安纳托利亚的伟大女神库伯勒,常常被描绘为膝上有一只狮子或者乘坐狮子和豹子拉着的战车的女神形象。这让我们想起在恰塔霍裕克发现的、远早于此的新石器时代的石头浮雕,女神两腿之间还有一个新生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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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百年来,有一些故事坚称库伯勒的爱人阿提斯(Attis)同时也是她的儿子。还有一些故事说库伯勒使他因嫉妒而发疯,另有一些版本的故事则说他自杀的原因是她不再回报他的爱。无论如何,不管是作为牧羊人还是生育之神,阿提斯的结局都是自宫并因此流血而死。传说,从他的血里长出了最早的紫罗兰花。因为他悲惨的死,某些地方还会举行一种宗教仪式来纪念他。在仪式中,库伯勒令他起死回生。对库伯勒的狂热崇拜从安纳托利亚传播到希腊、罗马及其他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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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阿提斯的传说,所有侍奉库伯勒的祭司都是阉人。在罗马,他们被称为“加利”(Galli),穿着女人的服装,“多数是黄色的,戴一种缠头巾,佩戴着挂饰和耳饰,留着漂成浅色的长发,化很浓的妆”(36)。春天,他们举办狂欢,庆祝“鲜血之日”,以此纪念阿提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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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公元前6世纪到公元5世纪末,即西罗马帝国末期,对此类有一个儿子/爱人的女神的狂热崇拜在当地的很多信徒中非常普遍。和其他伟大的女神一样,库伯勒掌管生育和死亡,同样保护难以驾驭的自然和动物。对于作家卢克莱修(Lucretius,约公元前99—约公元前55)来说,“伟大的母神”(Magna Mater,即库伯勒)则标志着“世界的秩序”。她的形象象征着大地。她是一切的母亲,为她拉战车的、套着轭的狮子象征有责任服从父母的后代。她自己不是被创造出来的,因此她得以从根本上和她的创造物区分开,并完全独立于他们。(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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渐渐地,神话开始被暴力渗透:信徒们认为女神虽然会为他们提供食物,但如果不向女神献祭,就不会有收成。用凯伦·阿姆斯特朗(Karen Armstrong)的话说,这些女神的配偶“在他们和谷物活下去前,就被撕开,被残忍地改变形状,被杀死”(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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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不觉地,强大的、富有爱心的女神变得自私自利、苛求无度,需要无休止地杀死男人和动物作为祭品。这种形象符合女人是生命之源、男人只是用完即弃的物品这一观念。由于惶恐地相信女神会杀死不遵照命令提供祭品的追随者,苛求无度、难以相处、有仇必报等词语变得比充满母爱更加适用于这位女神。这无疑激发了(后面我们将讲到的)男人窃取女人的秘密这类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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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人发明农业后,开始在家的周围种植粮食。由于女人越来越有能力满足日常生活中对食物的普遍需求,她们的威望也在提升,尤其是当打猎的男人空着手回家的时候——这一局面无疑会导致各种紧张关系。在一些地方,女性开始拥有主导社会活动的能力和地位,男人则发展出一个秘密社会,希望借此提高自己的地位,以便与女人相抗衡。在三大洲的赤道附近地区,这种紧张状态带来了不和谐,并激发了男人通过窃取女人的秘密来夺取权力的神话故事灵感。(更多内容见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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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而言之,母神原本被塑造为无须男性介入,可以自主诞育生命的形象,但这一形象随着时间的流逝,逐渐发展为一种性合作的形式:在大地能够孕育任何事物之前,天空必须先撒下他富有生命力的种子。最后,能够独自孕育的大地母亲从画面中逐渐消失,创造生命完全变成她的配偶神的职责,或者被没有女性配偶的、可以独立创造的男性天神接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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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早期的图案和神话中可以看到,女神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力。从女蛇神到女海神、女月神、处女神和用黏土制造人类的女神,这些图案和神话通过多种形式崇拜女性的繁殖力(fertility)。解开生命奥秘的那把最初的钥匙是女性特质,它早于男性造物者通过自渎独立创造生命或者借由其他(先于)创造的行为创造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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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初,大地母亲具有上升为至高无上女神的一切潜力,但是她与男性天神的婚姻成了玻璃天花板,阻碍了她的“事业”。随着社会发展,这块天花板变得越来越难以穿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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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男性发明了犁,并且成功驯化了牛和其他动物来帮助人类耕地,这使得男性和女性的社会贡献趋于平衡:从经济上说,男性发明的耕作农业优于过去女性发明的传统农业,因为耕作农业的收成更为可观。于是,更多的人寿命延长,更多的孩子出生,小村庄发展成为大村庄。(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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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约在公元前4万年,人们开始建造城市,加固的城墙使人们感觉更加安全。男性不断增长的自信心激发了新的神话灵感,在新的神话中,原本属于女神的创造性角色,被转交给了男神和最初的男性祖先:这些故事成为新的黏合剂,将社会以新的方式团结在一起。生命的创造在每个社会中都依旧是重要的主题,但故事的主旨变了,对创造生命的描绘也随之发生了显著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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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很多关于人类如何被创造的神话中,是一位男神先创造了最早的男人,然后才创造出最早的女人,且女人经常是由较低劣的材料创造的。这里有三个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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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耐格巴(Hinegba)取了一些泥土,用泥土造出了男人。然后他又取了一些泥土,造出了女人。男人的体格比女人强壮,因为他们是先创造出来的;在创造他们之前,大地的力量还未因被用来造人而消耗。[尼日利亚阔托(Kwotto)](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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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神决定用禽类的血肉和骨骼创造最早的十个男人,然后再创造十个女人。他刚开始创造女人,材料就已经用完了,因此必须改用黏土。结果创造出的女人没有力量,太过柔弱,无法从事体力劳动。天神于是在她们的身体中注入力量。然而,女人变得太过强壮,以至于男人不是她们的对手。鉴于这种情况太不合适,天神又将她们的力量收回了一半。(中国鄂伦春族)(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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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帝知道亚当(Adam)很孤独,于是用尘土制造了第一个女人。她的名字叫莉莉斯(Lilith)。然而,上帝用的不纯是尘土,还混入了秽物和沉渣。(犹太《次经》)(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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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很多例子中,都是一个至高无上的男神首先创造出一个完整的男人,再用这第一个男人的某个重要的身体部分造出一个女人,例如一个脚趾、一根肋骨或一根拇指。或者,他授权这个男人,用身体上的其他部分,给自己造一个妻子。很多这样的小细节都包含着关于性别等级的信息,以至于我们很难认为它们是偶然出现的。(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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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当然可以辩称:较晚被创造出来并不一定意味着较差——相反,由于前面曾经尝试过,再次进行创造可能带来比第一次创造更加完美的成果。但是,第二个出现总是被认为“不那么有价值”。创造和起源故事中的这一点和其他因素表现了男性对女性生育能力的反应——很明显,他们认为这是两性间的不平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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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娃如何失去了生命创造者的地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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犹太教、基督教和伊斯兰教中关于人类祖先——第一对夫妻的故事,是最为人熟知的起源故事之一。这个亚当与夏娃的故事有各种可读和可视的版本,它们在全球各地流传——从斯堪的纳维亚到南非,从墨西哥到东南亚。在《圣经》中,最初的人类是照着上帝的形象创造的,男性和女性都与上帝相似。原本人类只是“泥塑的生物”,是一个陶器,来自哈阿达玛(ha-adamah)——大地,只因这陶器被分成两部分,才导致了不同性别的人类的出现。一些学者辩称,夏娃(Eve,希伯来语Havah)和上帝的名字雅伟(Yahweh)相近:“生育的潜能证明这种相似的合理性……夏娃并非从第一个男人那里出生,而是从第一个生命中分裂出来的,这个最初的生命是双性的,正如故事的第一部分所说,他按照自己的形象和喜好创造了人类——男人和女人。”(44)此外,她也被描述为“一切生命的母亲”,这是一个让人印象深刻的名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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