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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446921 《雅歌》八章,亦思无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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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446923 谈到中国的艳情诗,追根溯源,则“其来尚矣”——来头很大,是儒家的经典之一《诗经》。孔子说过,“《诗》三百,一言以蔽之,曰思无邪”(《论语·为政》),足证这来头十分正大。欲谈西方的艳情诗,当然也要追根溯源,结果也是“其来尚矣”——来头很大,是《圣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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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446925 《旧约》有《雅歌》(Song of Songs)八章,风格与其余篇章迥异,全是少男少女第一人称的爱情告白,其中颇有值得玩味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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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446927 所罗门的歌,是歌中的雅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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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446929 愿他用口与我亲嘴,因你的爱情比酒更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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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446931 我的良人哪,你甚美丽可爱,我们以青草为床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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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446933 耶路撒冷的众女子啊,我指着羚羊,或田野的母鹿,嘱咐你们,不要惊动,不要叫醒我所亲爱的,等他自己情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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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446935 我妹子,我新妇,你夺了我的心。……我妹子,我新妇,你的爱情何其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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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446937 你头上的发是紫黑色,王的心因这下垂的发绺系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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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446939 我属我的良人,他也恋慕我。我的良人,来吧,你我可以往田间去,你我可以在村庄住宿。……我在那里要将我的爱情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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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446941 我在外头遇见你就与你亲嘴,谁也不轻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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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446943 歌中所言,完全是永恒的爱情告白,就是到了今天,热恋中的男女也一样有这些心里话,也一样有这些行动。比如“以青草为床榻”就是野合,而“你我可以在村庄住宿”在今天就是去旅馆开房。只不过现代的教育也许会让人们觉得,这样直白的表达有些说不出口。但是先民们直抒胸臆,却没有什么顾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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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446945 《雅歌》中还有两处,相当奇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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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446947 他的左手在我头下,他的右手将我抱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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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446949 他的左手必在我头下,他的右手必将我抱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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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446951 恋人之间相互亲热时,拥抱爱抚,没有什么奇怪,也不必分什么左右手,但《雅歌》为何要强调这左右手的分工呢?看来这在西方是有些来历的,例如,在奥维德(Ovid)《恋歌》卷二第15歌中,我们可以见到这样的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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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446953 我希望你和我在一起,让我的左手潜入你的衣衫,抚摸你的乳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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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446955 看了奥维德的诗句,我们就容易理解《雅歌》中那个男子“他的左手在我头下,他的右手将我抱住”是一个什么姿势了——女子头的下方是哪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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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446957 《雅歌》在《圣经》中,恰如《郑风》《卫风》在《诗经》中一样,在最经典、最正大、最高雅的文本中,有这些篇章存在,就是艳情诗千古不废的护法。想来西方教会的卫道之士面对《雅歌》,也会如同朱熹面对《诗经》中的“淫奔之辞”一样,十分狼狈吧。后世道学家面对经典中的这些篇章,赞成固不愿,批判也不妥,难免在理论上捉襟见肘,无法自圆其说,最终不得不放艳情诗一条生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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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446959 希腊罗马时代的情欲颂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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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446961 前面所谓的追根溯源,其实只是为艳情诗指出一个护法,并不是要对历史文献做年代学研究——《旧约》到底何时写定,也不是一个简单的问题。所以下面我们谈论的那些希腊罗马艳情诗,它们的源头未必是《圣经》,甚至反过来也有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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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446963 《天生尤物》(Concerning Women)是一部相当奇特的作品,有点像沙龙集会的谈话记录。约二十多位希腊城邦的哲学家、心理学家、语法家、语义家、音乐家、政治家、非希腊籍思想家、流浪艺人、剧作家、诗人等,齐集一堂,就女性问题各陈己见,论题从古希腊神话、荷马史诗、各类传奇中的女神、女英雄到当时古希腊社会中的王妃、贵妇、妓女、情妇及普通劳动妇女、女奴等;他们讨论不同的女性及其社会地位、性角色、风俗习惯、历史争端等,从不同角度展现了希腊当时的社会风情。其中悲剧诗人厄讷乌斯(Oeneus)笔下对少女的肉体这样描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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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446965 一位少女躺在那儿,她的衣服从肩上滑下,雪白的胸脯在月光下裸露无遗;……另一位少女轻轻地勾住同伴的雅致的脖颈,裸露出白皙的胳膊与双肩,与此同时,她的长袍全部敞开,美丽的大腿在褶皱中若隐若现。我的心头陡然生出一种莫名的渴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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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446967 这种对女性美丽肉体的描绘,通常总是伴随着诗人想要亲近乃至占有她的独白。比如古罗马的爱情诗人普洛佩提乌斯(Propertius),在《哀歌》卷一第3章的诗中,描写他自己来到熟睡的情人床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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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446969 但见辛西娅酣睡中胸脯微微起伏,脑袋枕在白嫩的手臂上。我神志尚清醒,一步一步靠近她,一条腿轻轻地跪在精致的床上。爱神与酒神双双支配着我,令我欲火中烧,格外冲动。真想伸出双臂将她拥抱,抚摸她,亲吻她,全面占有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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