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纳粹主义和“泛同性爱”之间,本来是有着某些丝丝缕缕的关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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例如,在两次世界大战之间,德国人的审美观念上,“美貌”大都指一种“兼具雌雄之美”,从魏玛共和国到后来的纳粹第三帝国,“金发、古铜皮肤、纤长的流线型四肢、涂油的服贴头发代表着永恒的、几乎消除了性别的理想”。这一点确实可以从那个时期的艺术作品中看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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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如,汉斯·布吕厄(Hans Bluher)倡导的所谓“男性联盟”(Mannerbund),幻想建立一个精英贵族的男权社会,而这个社会需要男同性恋来作为精神纽带。他写了《作为情色现象的德国候鸟运动》(1912年)和《男性群体中的情色作用》(1917—1919)两部著作,在当时很有影响。他想象通过“少年摆脱了母亲和最初与妇女的联系之后,爱上了一个年纪稍长的男子……”这样的场景,建立起一个全球的“男性联盟”,最终建立一个“同性友爱的社会”。布吕厄的理论影响了当时许多青少年团体组织,揭示了这些团体组织领袖权力起源的同性爱成分。希特勒读过布吕厄的著作,还在自己的书中引用过。纳粹冲锋队组织就实践了布吕厄的“男性联盟”思想。所以他的思想曾经在某种程度上充当过纳粹上台的意识形态基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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甚至在希特勒的“御用导演”莱妮·里芬施塔尔(Leni Riefenstahl)为第三帝国拍摄的电影作品中,弗洛朗斯·塔玛涅也看到了“使用同性爱美学为体育和歌颂制度服务”的色彩,被提到的电影是著名的《奥林匹亚》(Olympia, 1938),其实里芬施塔尔另一部30分钟短纪录片《自由之日——我们的国防军》(Tag der Freiheit - Unsere Wehrmacht,1935)在这方面表现得更为明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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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特勒本人对同性恋的态度,起先一直摇摆不定。他手下的干将中,冲锋队首领罗姆是同性恋者,自然主张宽容同性恋;而党卫军首领希姆莱则对同性恋深恶痛绝。后来罗姆以谋反被诛杀,冲锋队被镇压,希姆莱的主张就占了上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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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33年,亦即红色苏联宣布同性恋为“法西斯变态”罪行的前一年,德国的形势已经急转直下。是年5月6日,希尔施费尔德在柏林的“性科学学院”被一群受到煽动的大学生捣毁,图书馆的书籍被当众焚毁。所幸希尔施费尔德正在国外旅行,幸免于难。一直与希尔施费尔德观点相左的“唯一者联盟”,也遭到同样命运。这些组织都被迫停止活动,出版物从此停刊。遍布柏林的同性恋咖啡馆和俱乐部纷纷关门歇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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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35年6月28日通过的德国刑法修正案第6款,新的“第175条”自同年9月1日起生效,惩罚范围大大扩展,“所有由对另一男性的性欲望引起的行为都受到法律制裁,包括手淫,还有以性目的的任何接触,例如抚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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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向宽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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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33年的柏林,“同性恋的世界之都”就此陷落,“同性恋的黄金时代”就此结束。此后接过宽容同性恋旗帜的是巴黎。不过,要真正看到法律和世人对同性恋的宽容,人们还要再等30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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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期不对同性恋治罪的法国,尽管巴黎宽容同性恋,却在1942年、1960年两次通过了制裁同性恋的法案。这催生了类似当年德国希尔施费尔德的运动,“同性恋革命行动阵线”(FHAR)于1971年3月成立。1982年法国废除了制裁同性恋的法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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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从20世纪60年代起,西德和东德分别将原有对同性恋的处罚逐渐放松,例如21岁以上(后来放宽到18岁以上)的男性之间自愿的同性恋行为免予制裁,但是直到两德统一之后的1994年,“第175条”法律才最终真正被废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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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具深远意义的事情发生在英国。1954年,关于同性恋的问题在上议院辩论,内政大臣委托约翰·沃尔芬登(H. Wolfenden)爵士着手调查:同性恋和卖淫是否应该继续被视为犯罪?并请其提出法律改革意见。1957年沃尔芬登委员会提出报告,建议不再将同性恋视为犯罪,也不再将卖淫视为犯罪,并建议修改有关同性恋和卖淫的法律。此即著名的《沃尔芬登报告》——该报告在性学史上具有非常重要的意义。10年之后的1967年,英国废除了视同性恋为罪行的法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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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弗洛朗斯·塔玛涅在1998年通过博士论文《从运动成员、警察、司法、医疗和文学资料出发研究法国、英国和德国20年代初至30年代末的同性恋问题》的答辩时,同性恋已经在世界上包括中国在内的许多地方得到了宽容。能够拿同性恋作为博士论文的题目,论文能够通过答辩,本身都是这种宽容的具体表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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附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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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国内常见的情形是,一个博士先做一篇博士论文通过答辩,然后寻找机会出版这篇博士论文,如果得到了这样的机会,那么出版的几乎总是原先论文的“扩展版”或者“充实版”——很多情况下其实是“注水版”。而这本中译文达50余万字的《欧洲同性恋史》,却只是弗洛朗斯·塔玛涅上述博士论文的“缩略本”。有一位德国学者曾送我一本她的博士论文,是研究中国东北地区的土炕砌造的,也是一巨册,德文小号字密密排印,厚达500页。想想人家的博士论文,那要做到怎样的细致和丰满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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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欧洲同性恋史——柏林、伦敦、巴黎,1919—1939》,(法)弗洛朗斯·塔玛涅著,周莽译,商务印书馆,2009年4月第1版,定价:60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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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载2009年11月8日《东方早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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性学五章 坦荡的性,文化的性——《孤独的性:手淫文化史》中文版导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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谈论手淫需要勇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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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敖在他的《李敖快意恩仇录》一书中有一幅插图,是一对双胞胎姊妹的裸体像,李敖自述在狱中曾对着它手淫。插图下李敖的说明文字是:“于是,那天晚上对着双胞胎姐妹,我做了一生中最痛快的一次手淫。”老实说,也就是李敖才敢这样“宣淫”,敢公然写“男女不防,颠倒阴阳,宣淫有理,我为卿狂”的文字,别的中国人,谁敢这样谈自己的手淫?明清色情小说中虽偶有写到手淫的,但以我见闻所及,从未有浓墨重彩加以描写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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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的西方人,谈论有关性的话题时,一般来说胆量当然比我们大些,不过当美国人托马斯·拉科尔(Thomas Laqueur)写这部新作《孤独的性:手淫文化史》(Solitary Sex: A Cultural History of Masturbation)时,还是需要相当大的勇气的。美国报纸上谈论这部书时所用的夸张措辞,多少也反映了这一点:“粪淫没有使他们忧虑,鸡奸没有使他们犹豫,乱伦甚至使他们兴奋!但是手淫——拜托!什么都可以谈,就是别谈这个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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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独的性:手淫文化史》是一部雄心勃勃的著作,拉科尔试图将医学史、文化史、心理学、神学、文学等熔于一炉,为读者提供一个全面的关于手淫的文化史概要。他到哈佛去做这个主题的演讲,给哈佛的“历史与文学”这个系列讲座带来了活力。《新闻周刊》(Newsweek)杂志上说:“现代手淫大师”来哈佛演讲。但是其间也发生了奇怪的事情:指导讨论会和提供辅导的教师颇为神经过敏。这些教师尽管也早已经深谙世情,并受过很好的高等教育,但一想到这样一种场景——要他们面对和学生讨论手淫的历史,许多人还是会脸色苍白。还有一个教师宣称,他的良心反对他指定学生阅读拉科尔的新书,或让他们参加讲座。他承认,这不是因为题目不重要,但这只应在他称之为“非强制的框架”内被讨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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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学生,恐慌并未在他们中出现,他们中的许多人正处在看《情迷索玛丽》(There’s Something About Mary)的年纪,早已经见怪不怪。《情迷索玛丽》是一部粗制滥造的爱情喜剧影片,女主角玛丽温柔美丽,风情万种,但主要是下面这个情节确实与众不同:玛丽的另一个追求者,不怀好意地告诉男主人公,与女孩约会前应该手淫一把,这样就不会在约会时欲火中烧,难以自制,以致在女孩面前丧失风度了;男主人公听信了他的话,真的在和玛丽约会前努力手淫起来,结果精液射在自己耳朵上,闹得丑态百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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