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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点非常清楚地出现在人们所说的欲望和快感的“生理学化”之中。《论各部位的功用》一书的第14卷第9章中提出了这样一个问题:“为什么一种非常强烈的愉悦会依附在生殖器官的享用上呢?”一开始,伽利安就抛弃了欲望冲动和强度可以简单地通过诸神的创造意志与性行为联系起来,从而作为推动人进行性活动的动机的观念。伽利安并不否认创造者的力量足以形成这种推动我们的活力,而是要指出它不是作为补充品而附加给灵魂的,它完全是作为身体机制的结果而被纳入灵魂中的。欲望和快感直接就是肉体结构配置和过程的后果。其终极目的——它是各种生育的继续——是通过一种物质原因和一种器官配置得以继续的。“若是这种快感和愉悦存在于动物之中,那么这不只是因为创造人的诸神想给他们激发起性交活动的一种欲望冲动,或者达到愉悦的高潮,而且是因为他们利用这些物质和器官来获得这些结果。”(16)欲望不是一种简单的灵魂活动,快感也不是一种附加的额外补充。它们都是压迫和突然排泄的后果。伽利安在这一机制中发现了多种快感的因素。首先是体液的累积,其本性在于体液的增多产生了各种活跃的感觉。“某种类似于一堆皮下体液所带来的效果的东西产生了,它的活动激起了一阵令人愉快的瘙痒。”(17)还必须考虑到在次要部位和右半身中由于挨着肝脏及其脉管的多样性而具有的特别活跃的热量。这种热量不平衡说明了男孩子是在子宫的右边孕育的,女孩子是在子宫的左边孕育的。(18)它还说明了右边的各部位更易于成为强烈快感的所在。总之,大自然赋予了这一部位的各器官一种特殊的感觉——尽管功能相同,但是它比皮肤上的感觉要大得多。最后,被伽利安称为“parastates”的源自腺性肉体的更加稀释的体液构成了快感的另一物质要素:这种体液渗透到了性行为所涉及的各个部位,让它们更加柔和,从而感受到快感。因此,全部的器官配置和生理学的安排就把快感及其过剩的精力(huperoche tes hedones)都纳入肉体及其各种机制之中,它们无法抵制这种过剩的精力,因为快感正是“所欠缺的东西”。(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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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若是快感的滋生是明确的,那么性行为就真的是通过它操纵的各种要素和它引发的各种后果而涉及整个身体。伽利安不像《论生育》的希波克拉底式的作者那样,认为精液是从血液的振动中形成的;也不像亚里士多德那样认为,它构成了消化的最后状态。他认为精液中有着两种成分的结合:一是在输精管的曲张中发生的某种血液“消化”的产物(正是这种缓慢的消化逐步地让它着色和浓厚起来),二是空气(pneuma)的出现,后者鼓起了各个性器官,并且企图猛烈地逸出肉体,在射精时从精液中释放出来。然而,这一空气是在复杂的大脑迷宫中形成的。当性行为发生时,当它抽出了精液的空气时,它震动了身体的主要机制,其中所有要素都“像在大合唱中一样”相互联系在一起。而且,“由于性交过度,精液被淘空了,睾丸就从重叠的静脉中吸取一切精液;或者,这种液体数量很少,融合在粉红色的血液之中”。这些“被睾丸夺去了精液的静脉有着更激烈的活动,它们从位于其上的静脉中抽取精液,后者又重新从随后而来的静脉中抽取精液,这些静脉则从相邻的静脉中抽取精液。这一抽取精液的运动在这一传输活动没有蔓延到整个身体的各个部位之前是不会停止的”。而且,如果这一消耗仍然继续,那么肉体就不会简单地被剥夺它的精液,直到“动物的所有部位都被夺去了生气”为止。(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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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由此,我们不难明白伽利安所指出的性行为与癫痫、痉挛现象之间的关系束:即亲缘关系、类似关系和因果性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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性行为通过它的机制成为了痉挛大家族中的一部分。《论疫区》一书提出了一套痉挛理论。(21)伽利安认为痉挛过程与任何一种自愿的运动在本性上并无二致,差异在于神经对肌肉的不是以意愿为根据的,而是以某种干燥(它把神经拉紧成像曝晒后的绳子)或肥大(它在使神经膨胀的同时缩短了神经,极大地绷紧了肌肉)的状态为根据。性行为引起的痉挛正是与这最后一种机制相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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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一痉挛的大家族中,伽利安发现了在癫痫与性行为之间存在着一种特殊的相似性。他认为,癫痫是由塞满稠密体液的大脑充血引起的,从而造成了源自气室的管道被阻塞。气体就因为这一淤积而受到束缚,它企图逃逸,“正像当它与精液一起堆积在睾丸之中时竭力逃脱一样。这一企图源于我们在各种癫痫发作或各种快感高潮中不同程度地观察到的神经与肌肉的振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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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在快感高潮与痉挛发作之间有着一种基于这种或那种方向的因果关系。癫痫痉挛可以在性器官中引起痉挛。伽利安在《论各部位的功用》中指出:“各种严重的癫痫和被称为淋病的疾病可以告诉我们对性交活动有影响的这种痉挛对精液的排泄有多大的影响。实际上,当严重的癫痫发作时,整个身体和各生殖部位都受到一种强烈痉挛的折磨,并有精液排出。”(22)与此相反,不在恰当的时机里求诸性快感,在逐步引发干燥和最严重的神经紧张的同时,可能带来各种痉挛性的疾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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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伽利安的理论大厦里,各种快感依次出现在三个方面,它们首先深深地扎根于神恩的秩序之中:当造物者的智慧赶来夺回它的力量,以便超越它面临的死亡限制时,它们就出现了,并受到控制。另一方面,同时通过对快感过程的精确的机体定位和它们在确保身体的统一性的整个气体结构中产生的各种影响,它们被置入与身体相关的复杂的和恒常的互动之中。最后,它们身处于与一系列疾病有亲缘关系的广大领域之中,其中它们保持着各种相似关系和因果关系。在伽利安的分析中,从生育宇宙学到痉挛性排泄的病理学之间有着非常清晰的连贯性;从各种快感的基础到它们的本性,他分析了构成它们内在本性和让它们感染上种种可怕疾病的各种棘手的机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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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它们是好还是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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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种在性快感问题上表现出来的医学思想的模棱两可性,并非只有伽利安才有,尽管在他这里表现得更加明显,它反映了至今尚存的公元1世纪和2世纪的医学论著的本质。更确切地说,这不是模棱两可性,而是双重性:因为它涉及的是相互交织的两种对立的评价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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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肯定的评价方面,首先是对精子和精液的肯定,它们是成长的珍贵实体,而大自然在安排人体时对成长又是相当小心。这种实体接受和传递着生命中最强大的东西,它使人可以避免死亡。它在男性中表现出了它的一切力量和完美。正是它给予了男性的优越性。它“对健康、身心的活力和生育”都有贡献。(23)男性的优越性就在于他是产生精液的动物。还有对性行为的评价。为了性行为,男女两性身上的各种器官的排列是煞费苦心的。性交是自然的事情;不能认为它是邪恶的。埃费斯的鲁弗斯的话反映了一般的看法,他说性关系是一种自然行为,因而它本身不可能是有害的。(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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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可以说它的可能性和根据是有效的。因为一旦产生了性关系,它的展开过程和内在的方式被认为是危险的。之所以危险,是因为它消耗了这种珍贵实体,但是一旦这种实体累积起来,又会这样做,它失去了精液聚集起来的全部生命力量。此外,还因为这一过程是与疾病联系在一起的。阿雷泰的说法可以说明这一问题。他说,性活动“带有”让人衰老的恶心“征兆”(sumbola)。(25)卡埃利乌斯·奥莱利阿鲁斯逐条比较了性行为的展开过程和癫痫的发作过程。他发现了一些相同的阶段:“肌肉的搅动、喘气、出汗、眼珠转动、脸现红斑,然后是脸色苍白,最后全身虚脱。”(26)这就是性快感的悖论所在:大自然赋予它们的崇高使命、它们传递并且因此失去的实体的价值——正是这一切把它们与罪恶联结在一起的。当然,公元1世纪和2世纪的医生们既不是第一批、也不是唯一一批阐述这种双重性的人。但是,他们围绕着这一双重性,描述出了一种比以往更加丰富、复杂和系统的病理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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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性活动的病理学是围绕两个要素被建立起来的。这两个要素显示出了性行为危险性的一般特征:不自觉的紧张冲动和让人虚脱的不断消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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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方面,存在一种持续亢奋的疾病,它在性行为中无限制地延续着亢奋的机制。在这种疾病的男性版本中(这种疾病又被用来指淫狂症或阴茎异常勃起症),所有安排性行为和射精(紧张、搅动、加热)的机制都联为一体,不断地相互维持,无论是否有精液排出:这是一种不会消失的性亢奋。病人处于持续痉挛的状态之中,经受着各种激烈的发作,非常接近于癫痫。阿雷泰的描述可以作为例证,它见证了这种奇怪的疾病是怎样被审视的,其中性活动可以说专注于自身,既没有时间也没有分寸。它的痉挛的和癫痫的本性在此暴露无遗。“这种疾病让阴茎勃起……这种疾病是一种无法满足的性交欲望,连饱满的激情也无法节制它。因为勃起在最多种多样的愉悦之后还继续着;所有神经都会痉挛,肌腱、腹股沟和会阴也会膨胀。各个性器官都热辣辣的和痛苦不堪的。”这种持续状态被一阵阵发作凸现出来。于是,病人们“在他们的言行中”毫不顾忌“廉耻和节制……他们呕吐,满嘴的泡沫,好像公山羊热得直吐口水一样;他们也有这种热乎乎的气味”。他们的精神陷入疯狂,只有到了极限,才会恢复正常。(27)对于淫狂症,伽利安在《论疫区》的论著中作了一种非常有节制的描述:“阴茎异常勃起是整个阴茎在长度和周长上的增大,既没有性激动,也没有增加自然的热量,好像在仰卧的人身上所发生的那样。简言之,这是一种阴茎的持续增大。”(28)在伽利安看来,这种疾病的原因必须从勃起的机制来理解。因而,必须在“动脉的各个膨胀口”或在“神经中普纽玛(即空气)的产生中”去寻找原因。实际上,伽利安承认这两种原因以及它们在症状变化中的联系;但是,他喜欢经常指责动脉的膨胀,在他看来,这是一种比“海绵状神经中”的普纽玛更加常见的现象。这种疾病要么出现在那些“精液太多”的人和那些违反习惯而“摒弃性交”的人那里(除非他们找不出办法来“在许多活动中消耗掉血液中多余的东西”),要么出现在那些在实行节制的同时回想起某些景象之后的性快感或回忆从前的性快感的人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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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时,人们还提到女人中的淫狂症。索拉努斯在她们中碰到同样的一些症状。它们表现为一种“各生殖器官的瘙痒症”。染上这种病的女人们“非常冲动地”要求进入性行为中,“但是在她们之中羞耻观念却深深地扎下了根”。(29)但是,毫无疑问,在女人这一边,正是歇斯底里症很好地表现了因各性器官过度紧张而引起的疾病。总之,伽利安以这种方式描述了一种他不愿看到其中有子宫移动的疾病。可以让某些人相信的一些变动是指干燥的器官沿着隔膜上去寻找它缺乏的潮湿。伽利安认为,这些变动要么归因于月经来潮,要么归因于精液来潮:血管阻塞引起了扩张和缩短,这样就在子宫中产生了一种牵引作用。但是这不是说这一过程引起了所有其他的症状。如果说它们都出自自生的体液来潮,那么这或者是当各项法则都被悬置起来时,或者是当女人中断了她的各种性关系。我们可以看到,寡妇们的歇斯底里症正是源自于此,“尤其是在寡居前受到很好节制、生育力强和往往利用接近男人的方式的女人们,她们都被剥夺了这一切”。(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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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理学的另一极是由无限制的消耗构成的。希腊人称之为“gonorrhee”(淋病),拉丁人称之为“seminis effusio”(精液外泄,亦指淋病)。伽利安是这样来界定它的:“精液的一种不自觉的排泄”,或者“更确切地说,精液在人没有意识到的情况下的一种频繁外泄,而且在整个过程中无阴茎勃起”。淫狂症伤害到了阴茎,而淋病则影响到输精管,它破坏了输精管的“来潮能力”。(31)阿雷泰在《论慢性疾病的各种症状》中用了很长篇幅,说它是淘空生命根源的东西,产生了三种后果;使身体完全虚脱、未老先衰和女性化。“年轻人若是感染上这种疾病,那么身体习惯上就带有衰老的特征。他们变得疲惫、无力、没有勇气、迟钝、愚蠢、消沉、驼背、无能、面色苍白、娘娘腔、吃饭不香、浑身冰凉、四肢沉重、双脚冻僵、极度虚弱,一句话,几乎完全瘫痪了。这种疾病在好些人那里是逐步趋向瘫痪的;一旦大自然在生殖原则和生命源泉方面被削弱了,神经力量又怎样才不会被感染呢?因为有一种活跃的精子让我们表现出了男子气概、勇敢、充满热情、多毛和强壮,让我们说话声音洪亮,让我们富有活力地进行思考和行动:这些就是到了青春期的人。与此相反,那些缺乏这种生命体液的人是满脸皱纹的、虚弱的、声音沙哑的、没有胡须的、没有体毛的和娘娘腔的。”(32)与淋病相关的是男性气质和与性别一起消失的生命原则。由此,可以得出传统所强调的一些特征。这是一种可耻的疾病:因为它经常是由数量过多的性行为引起的,但是也是由它所产生的非男性化造成的。这是一种最终置人于死地的疾病。塞尔斯说,它在很短的时间里让病人因耗尽体力而死亡。(33)这种疾病不仅对个人是致命的,而且对他的后代也是致命的。(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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