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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此,与男童的快感反被当作真实的东西。(61)少男的美是真实的,因为它未作任何修饰。正如阿基勒·塔蒂乌斯借一位主人公之口说的:“男童的美没有散发没药的芳香,也没有骗人的和借来的气味。男童的汗味比一切女人的脂粉盒都好闻。”(62)卡里克拉第达把不关心如何打扮的男童的时间表与女人梳妆台的虚假诱惑进行了对照:早晨,男童起床,用纯净的水沐浴;他不需要镜子,也不要梳子;他披上短披风,赶去上学;在体育场,他精力充沛地进行锻炼,出汗后,就去冲澡;有时上完别人向他讲授的智慧课程,他很快就因为白天的疲劳而进入了梦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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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为什么人不希望与这个真实无欺的男童分享他的生活呢?(63)其实,人都喜欢“花时间与这位朋友面对面坐着”,从他的谈吐中获得愉悦,“赞赏他的一切活动”。明智的快感不会简单地随青春年华而消失。当它不以最终要消逝的肉体的雅致作为对象,它可以伴人一生。衰老、疲惫、死亡,甚至是坟墓,都可以与它同在,连“骨灰也不会分开”。这种一般论题是指,从男童之爱开始所建立起来的友爱,有着深远的男性爱情,维系生命直至终点。我以为,这一段伪吕西安的文字是色诺芬的《会饮篇》中所阐述的一个论题的变种。双方的观念是相同的,甚至表现的方式和用词都很相近。互视的愉悦、感情交流、分享成功或失败的情绪、有病互相关心:这也就是说,爱情支配着两位朋友,直至老年。(64)伪吕西安的这篇著作还特别强调一个要点,即在这种过了青年期仍然存在的爱情中的关系结构,其中,求爱者与被爱者的角色不再相互区别,他们之间的平等是完美的,或者是完全可以转换的。因此,卡里克拉第达说,奥莱斯特和庇拉德就是这样,而根据传统,人们总要问谁是求爱者、谁是被爱者,如对阿基勒和帕特罗克勒就是如此。庇拉德曾经是被爱者,但是上了年纪后,考验期来了(对于两位朋友来说,应该让谁冒着死亡的危险),被爱者也成了求爱者。这里,必须看到一个模式。卡里克拉第达说,对男童忠诚而严肃的爱情〔著名的“真诚的性爱”(spoudaios eros)〕应该因此有所改变;当年轻人到了能够用理性推理的年龄时,这种爱情必须过渡到成熟男人(androusthai)的形式上。在这种男同性恋中,曾是被爱者的一方“回报爱情”,这样就难以分清“两人中谁是求爱者了”。求爱者的爱情被被爱者还给他;这就像镜中的反射形象一样。(6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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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爱者对曾经接受的爱情的回报一直是鸡奸伦理的一部分,表现形式包括在对方痛苦时施以援手,在对方年老时关心呵护,伴随对方一生,或者不惜作出意外的牺牲。但是,伪吕西安所坚持的两个情人的平等和他所使用的规定配偶之间相互性的词语,似乎说明了他让男人之间的爱情服从婚姻所描述和规范的两人生活模式的良苦用心。在详细阐述了男童身上具有的简单性、自然性和非牺牲性之后,在把男童可以提供的快感奠基在“真实”之上后,该书的作者不是把所有精神关系建立在教学活动和这种爱情的有益影响上,而是建立在平等交换的相互性上。在卡里克拉第达的这篇演讲中,对男性身体和女性身体的描述愈是针锋相对,两人生活的伦理似乎愈是接近配偶关系的男性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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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还存在一种本质的差异。如果男童之爱被界定为唯一的爱情,其中德性与快感相互维系,那么快感就不会被当作性快感了。男童的魅力在于年轻的身体既没有化妆,也没有伪装,在于有规则的和明智的生活,在于友爱的交谈,在于别人对他的爱情,这些都是事实。但是,这本书要澄清的却是:男童没有床上“同伴”;在上学的路上,他不看任何人;到了晚上,一天工作的劳累让他很快入睡。卡里克拉第达对类似男童的情人们给了一个正式建议:要和苏格拉底一样保持贞洁(当他靠在阿尔西比亚德身边休息时,就是这样),有节制地(sophronos)接近男童们,不要为了一点点快感而浪费长久的爱情。这是在一次辩论结束之后得出的结论,当时利西诺带着一种透着嘲讽意味的庄重,提出了要价条件:他站在赞颂男童之爱的演讲一边,是因为这种爱情是“哲学家们”实践的,而且它确保的是“公正的和毫无污垢的”友爱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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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里克勒和卡里克拉第达之间的争论最后以男童之爱的“胜利”而结束。这一胜利符合一种传统的图式,即把一种回避肉体快感的鸡奸留给了哲学家们。但是,这一胜利带给大家的不仅是结婚的权利,而且是结婚的义务(其根据在于斯多葛派的一个公式:完完全全的婚姻)。事实上,这是一种大杂烩的结论,它把保留给对“完善德性”敏感的哲学家们的男童之爱的特权置于婚姻普遍性之上。但是,千万不要忘了,这一争论(其传统的和修辞的特征在这篇文本中历历可见)被嵌入另一个对话之中。这就是利西诺和泰奥姆内斯特的对话。后者询问利西诺,人应该在这两种爱情中选择哪一个,因为他感到这两种爱情都同样有吸引力。利西诺给泰奥姆内斯特的“判决”与他给夏里克勒和卡里克拉第达的一样。但是,泰奥姆内斯特立即对其关键之点和鸡奸爱情胜利的条件进行了嘲讽:它的胜利是因为它是与哲学、德性和摒弃肉体快感联系在一起的。难道我们必须相信这真的是人爱男童的方式吗?泰奥姆内斯特像夏里克勒一样,对类似说法的虚伪性感到愤怒。因为为了把快感和德性联系在一起,男童的拥护者们强调要排除一切性活动。而他认为突然出现的肉体接触、接吻、抚摸和愉悦才是这种爱情存在的真正原因。他指出,除非这种关系的所有快感都是局限在相互凝视和愉悦地交谈的范围之内,否则,我们无法相信它。当然,凝视是令人快乐的,但是这只是第一步。随后,接触让整个身体都愉悦起来。然后是接吻,一开始有点羞羞答答,不久就完全放开了。其间,手也没闲着,它伸进衣服中,捏捏胸脯,又顺着结实的腹部而下,直达“青春之花”,最后拍打目标。(66)对于泰奥姆内斯特和该书的作者来说,这种描述并不是要摒弃一种不能接受的实践。而是呼吁人们注意,在爱情领域及其正当性之外,不可能维系什么快感(aphrodisia)——除非是站不住脚的理论创造。伪吕西安的嘲讽不是如何去斥责人能够从男童那里获得的、并且是在微笑中唤起这种快感,而是对有关希腊鸡奸的一种非常古老的说法的反对。后者为了思考、阐释、说出和论证鸡奸,对肉体快感避而不见。当然,伪吕西安的嘲讽不是说爱女人是最好的,而是揭露论证排除快感及其相关关系的爱情的演说的主要弱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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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一种新的性爱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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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人们发现对男童之爱的反思毫无结果的时代里,人们看到了一种新的性爱论的一些要素显现出来了。这种性爱论在哲学文献中并没有特殊的地位,它的主要题材不是有关男童之爱的,而是针对男女关系的。它出现在一些叙事小说中,如阿芙罗狄西亚的夏里顿撰写的《夏雷阿斯与卡莉尔奥埃历险记》,阿基勒·塔蒂乌斯叙述的《留西伯与克里托芬》,以及埃里奥多尔的《埃塞俄比亚人》,是尚存的主要例证。当然,关于这种文学,我们还有东西尚未确定,如它出现和终结的条件、各种文本的时间及其象征意义和精神意义。(67)但是,在这些充满无数曲折的长篇叙事中,我们可以找出一些有关具有宗教和世俗双重色彩的性爱论主题:一种男女“异性”关系的存在,一种更多以保持童贞为准则的(而又不是以男性对欲望的政治控制为基础)的禁欲要求,最后是这种纯洁性在具有一种精神婚姻的形式价值的结合中得以实现和奖赏。在此意义上,不论柏拉图对这一性爱论有什么影响,我们看到,它已经远离了那种以有节制的男童之爱及其在持久的爱情形式中的实现为本质的性爱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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毫无疑问,男童之爱并没有在这种浪漫文学中完全消失。它不仅在贝特洛尼或阿普勒的叙事作品中占有重要地位(在这些叙述作品中,男童之爱频频出现,并广为接受),而且还出现在某些有关童贞、订亲和结婚的叙事作品中。在《留西伯与克里托芬》中,两个主人公就以完全肯定的方式表现了这种男童之爱:克里尼亚斯为了不让自己的情人结婚,向小说的英雄提出了获得少女之爱的绝妙建议。(68)至于梅尼拉斯,他提出了一种有关男童之吻的幸福理论。男童之吻不像女人的吻那样过于讲究、柔滑和放荡,它不是源于艺术,而是出于天性,如瓶中的玉液滑向嘴唇,这就是练体操的男童的吻。(69)但是,这些只是次要的和边缘化的主题,男童之爱不再是叙事的主要对象了。所有关注的中心都是少男与少女的关系。这种关系总是从一次对这两位少男少女的打击开始的,然后以一种平衡的活力让双方彼此相爱。除了在阿芙罗狄西亚的夏里顿的小说《夏雷阿斯与卡莉尔奥埃历险记》中,这种爱情没有立即演绎成双方的结合:小说展开了一长串的历险,把两个年轻人分隔开来,直到最后一刻才使有情人终成眷属,品尝云雨之乐。(70)这些历险都是平衡的;发生在其中一个身上的事情在另一个经历的变故中都有根据,它让他们表现出同样的勇气、忍耐力和忠诚。这些历险的主要意义和他们坚持到最后关头的价值在于,两个主人公都严格地坚守着一种对对方的性忠诚。当两位英雄终成眷属时,亦是如此,像夏雷阿斯和卡莉尔奥埃一样。在其他一些叙事作品中,在产生爱情之后和在结婚之前,历险和痛苦接踵而至,两个主人公彼此为对方保持着童贞。然而,对于这种童贞,我们必须明白,它不是在山盟海誓之后的一种简单的禁欲。它是一种生活的选择,在《埃塞俄比亚人》中是先于爱情的:夏里克勒是被养父在追寻“最好的生活方式”中精心养大的,她甚至拒绝去想结婚的事。不过,父亲对此抱怨不已,他向她提了一位高尚的求婚者:“如果不用甜言蜜语,不许诺,不讲道理,我无法说服她;但是最让我痛苦的是,她利用我的话来反对我;她依靠的是我教给她的一大套说理方式——她把童贞置于一切之上,看成是神圣的东西。”(71)相应地,泰阿热尼也从没有与女人发生过关系:“他厌恶地拒绝了这些,以及人们可能和他谈论的一切婚姻和爱的历险,直到有一天,夏里克勒的美丽向他证明了他并非自己认为的那样冷漠,而是他尚未遇到一位值得去爱的女人。”(7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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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看到,童贞并不简单地就是一种作为性活动的先决条件的禁欲。它是一种选择,一种生活的风格,一种英雄出于关心自我而选择的高尚的生存形式。当最奇特的变故把两位英雄分隔开来并且让他们置身于可怕的危险之中时,最严重的事是成为其他人性追求的对象。对他们的价值和爱情的最高考验就是不惜一切代价去抵制,保存这一本质的童贞。它对于他们之间的关系是本质的,对于他们与其他人的关系也是本质的。阿基勒·塔蒂乌斯的小说就是这样展开的——一种双重童贞的《奥德赛》。于是,童贞受到威胁、困扰、怀疑、诽谤和保护,除了克里托芬沾了一点可以允许的高尚的污点,最后在一种神意裁判之中得到证实,它宣布:她“直到今天仍然像她离开家乡时一样;她的高尚之处在于身处强盗之中仍然保持童贞之身,爱憎分明”。(73)在谈到他自己时,克里托芬也能用平衡的方式说道:“假若存在一种男性的童贞,那么我自己已经保存了它。”(7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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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如果爱情和性克制在整个历险过程中相辅相成,那么我们必须明白这并不意味着否认第三者。这种对童贞的坚持在爱情关系之内也是弥足珍贵的。人们彼此坚守童贞,直到爱情与童贞在爱情之中实现了自身的时刻。因此,婚前保持贞洁会让两位分开的和经受着其他人考验的未婚夫妇在精神上相互接近,当他们历经曲折终成眷属之时,贞洁依然会让他们克制自己的欲望。泰阿热尼和夏里克勒在独处一个洞穴时,完全放开了,他俩“沉浸在毫无顾忌和无限的拥抱和接吻之中,他们忘记了周围的一切,长时间地拥抱,好像是一个人似的,直到完全陶醉在他们永葆纯洁和童贞的爱情之中,他们的热泪交融在一起,贞洁的吻互相交织。当夏里克勒感到泰阿热尼有点过于激动,阳刚之气勃发时,她要他不要忘了他的誓言,告诉他理智地控制自己并无害处;因为如果他受到爱情的折磨,那么他就控制了自己的感官欲望”。(75)因此,这种童贞不能成为一种反对一切性关系的态度,即使是那些发生在婚姻内的性关系。它是婚前的考验,是导向婚姻的运动,它在这一运动中逐渐实现了自己。爱情、童贞和婚姻形成了一个整体:两位有情人必须保存自己身体的完整和心灵的纯洁,直至终成眷属。婚姻必须在身体的和精神的双重意义上来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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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一种新的性爱论衍生了出来,它不同于以男童之爱为出发点的性爱论,虽然克制性快感在两者之中都起着重要的作用。这种新的性爱论是围绕男女之间对称的与相互的关系和具有崇高价值的童贞以及实现童贞的婚姻而展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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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J.鲍斯维尔:《基督教、社会宽容和同性恋》,第61页及次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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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P.维尼:《罗马的爱情》,载《历史》,1981年1月,第77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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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奎因蒂利安:《演说法》,Ⅱ,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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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马克西默·德·蒂尔:《论文》,24,1; 2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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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马克西默·德·蒂尔:《论文》,25,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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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H.马丁在《普吕塔尔克的伦理著作和早期基督教文学》(H.D.贝兹编辑)中指出,对话没有清楚地区分异性恋和婚姻。L.郭思勒在研究《爱情对话》和《夫妻戒律》时,坚持认为普吕塔尔克指出了婚姻和性爱的联系,以及他对传统婚姻问题的重新讨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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