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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柯与性:解读福柯《性史》 统治还是支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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权力的实质是统治还是支配?权力关系是统治与服从的关系还是支配与压制的关系?福柯是这样来回答这个问题的,他说:“我不但想表明权力总的来说是支配的工具——这是不言而喻的——而且想表明,在多大程度上,以何种方式,权力(不单单是法律,而且还有保证法律得以实行的全套机器、制度和条令)发送和激活的不是统治权的关系,而是支配的关系。此外,谈到支配,我说的不是一个人对另一个人,或者一个集团对另一个集团的有形的和普遍的支配,而是社会内部实施的多方面的支配。因此,不是国王在他的中心位置进行的支配,而是他的臣民在相互关系中的支配;不是单一的统治权的大厦,而是在社会有机体内部发挥作用的多重形式的镇压。”(7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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统治是自上而下的,但支配可以是横向的;统治是单方面的,而支配可以是双向的;统治是一个人对另一个人,一个集团对另一个集团行使权力,而支配是所有的人对所有的人,各种集团对另一些集团实施的支配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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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柯与性:解读福柯《性史》 权力的两种图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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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柯在他论疯癫和监禁的著作中论述了权力的两种主要图式——“瘟疫”图式和“麻风”图式,以及介于这二者之间的一种过渡图式。在现代的规训社会中,统治采用“瘟疫”形式,它在城市中实行分区控制;在古代的君权社会中,统治采用“麻风”图式,它实行驱逐政策。还有一种中介图式:拿破仑图式,在其中,规训功能与君权功能相结合。总之,所有的图式都是跨社会且不断流变的,不断产生新的现实及新的真理形式。(80)在这两种权力图式中,麻风模式是暴力的模式;瘟疫模式是非暴力的规训的模式。从古代到现代,权力的模式大多从麻风模式过渡到瘟疫模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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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两种图式在精神病问题的处置上可以被概括为监禁模式和规训模式,其分界线在1794年。精神病学史上,古典时期结束的标志是1794年皮内尔解除巴黎比塞特尔收容院疯人的镣铐。而现代时期开始的标志是皮内尔与英国的图克创立的新型精神病院。新型精神病院实行综合道德教育,其道德标准是资产阶级社会的基本价值。两种模式一个是暴力、镇压、残忍的模式;另一个是去掉了暴力的外表换上非暴力形式的规训。医务人员享有权威,不是因为他们掌握科学知识,而只是因为他们的地位——他们借用了家长和法官的权威。他们的权威来自新型精神病院的结构。这种结构是资产阶级社会及其价值观的缩影:以家长权威为中心的父子关系,以司法为中心的罪与罚的关系,以社会和道德秩序为中心的疯癫与无序的关系。(8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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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两种权力模式中,前者是赤裸裸的暴力;后者是假惺惺的伪善。其目的都是控制人,将人变成驯服的、符合社会道德标准和价值观的人。从人道主义角度来看,后者的伪善与前者的残忍相比是一个历史的进步。这一点难以否认。但是,福柯希望引起我们注意的是,即使前者是绝对的恶,后者也并非绝对的善,在它改善和善良的表面现象后面,隐藏的是一种更彻底的控制,是一种更加难以反抗的压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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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柯与性:解读福柯《性史》 权力的毛状形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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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柯有一次将权力形象地表述为一种毛状形态的存在。他说:“每当我想到权力的结构,我便想到它毛状形态的存在,想到渗进个人的表层,直入他们的躯体,渗透他们的手势、姿势、言谈和相处之道的程度。”(82)想想我们的一举手、一投足都有权力在背后起作用,权力的广布程度真不是用法律和国家机器能包含得了的。福柯强调权力机制的复杂性,并且认为:“那种以为国家必须作为权力的源泉为所有组织权力的机器负责的观念,在历史上并不是很有效的,或者是它的有效性已经被穷尽了。”(8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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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具体而现实的社会关系中,权力的存在方式和权力机制是极为复杂的。福柯论述道:“在社会身体的每一个点之间,在男人和女人之间,在家庭的成员之间,在老师和学生之间,在有知识和无知识的人之间,存在着各种权力关系,它们不仅仅纯粹是巨大的统治权力对个人的投射;它们是具体的、不断变化的、统治权力赖以扎根的土壤,它们使得统治权力的发挥功能成为可能。即使到了现在,家庭并不是国家权力的简单反映和延伸,在对孩子的关系上,它并不作为国家的代表,就如同男人在同女人的关系上也不是作为国家的代表一样。为了让国家能够正常地发挥功能,在男人和女人、成人与儿童之间就必须建立起特定的具有自身结构和相对自律性的统治关系。……经常有一种说法,认为父亲、丈夫、雇主、教师代表了国家的权力,而国家权力本身又‘代表’了阶级的利益。这种说法没有能够考虑到全部运行机制的复杂性、特殊性,它们之间的互相依赖、相互补充和相互阻挠。”(8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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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福柯眼中,权力关系是多种多样、形态各异的,它们不能简单地互相代表。如果把各具特异性的权力关系全都归结为国家权力,这就使事物过于简单化了。这些权力之间并不存在一种共谋关系,它们除了相互依赖,还会相互阻挠。比如,父母对儿童的权力、男人对女人的权力、雇主对雇员的权力、教师对学生的权力都是各不相同的,前者不但不能代表国家权力,有时还会阻挠国家权力的施行。一个典型的例子就是中国人常爱提起的一句话:忠孝不能两全——在中国古代的服丧制度中,家庭的权力甚至会与国家的权力发生直接的冲突,在这种情况下,说父亲代表了国家的权力就是一个过于简单化的概括了。这就是权力存在方式的复杂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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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柯与性:解读福柯《性史》 法西斯主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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运用福柯的权力概念来看法西斯主义,就会有新的发现。这同我们心目中关于独裁专政的法西斯主义的看法相比要深刻得多:“用‘独裁专政’这个字眼来形容纳粹主义,就一般意义而言,是真实的,但若相对来看,则变得虚假不实。你只要想想一个人在纳粹政权底下,只要他是个党卫军人,或者签名加入国社党,就能获得的权力吧!在现实中,你就可以任意杀害你的邻居,抢占他的太太、房子。……事实上,与我们通常所理解的‘专制独裁’——某一个人的权力——正好相反,你可以说,在纳粹这类政权下,权力最为人所厌恶、所憎恨的(但在某种意义上也是最令人陶醉、沉迷的)部分,是被赋予了相当多数的民众。”“只有在民众内部仍有相当多数的人行使着国家机器进行压迫、控制、统治等诸多职能的情况下,纳粹主义或法西斯主义才有存在的可能。”(8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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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纳粹主义和法西斯主义的统治之下,权力分散到社会中下层的人群当中,权力的实施也绝不仅仅是自上而下的。权力的这种运作方式就像是福柯权力理论的注解。为了证实福柯的权力理论,法西斯主义和纳粹主义简直是一个绝妙的例子。另一个例子是中国“文化大革命”中的群众专政,许多一般被认为无权的小人物全都体验了残忍、专横和绝对的权力的滋味,对他人生杀予夺的权力的滋味。如果说这个例子过于极端、过于短暂,那么父权制的家庭这种权力结构的存在就是一个悠长而普遍的例子了。在这种家庭结构中,每一个赤贫的、可怜的、无权无势的男人都可以仅仅因为他是一个父亲、一个丈夫、一个男人而欺压子女、妻子和女人。因此,福柯的权力理论不难理解,只要想想老式的父权制家庭就可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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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柯与性:解读福柯《性史》 全景敞视理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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