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综上，我认为目前的美国尚未到达所谓“后种族”社会阶段。不可否认的是，我们的种族观念的确有所改观。调查显示，社会上反对不同种族间通婚的声音不再那么尖锐；白人上班族给黑人老板打工时也不再感到那么别扭；越来越多的人开始对和其他种族的人做邻居表示接纳和欢迎。此外，我们还选出了一位黑人总统。不过，影响人们生活的并不只有种族观念，还有种族身份相关的条件作用。这些条件作用从来都没有消失，只是渐渐地从台面转入了社会心理学的层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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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撰写本书的一大目标就是帮助读者们进一步拓宽对人类行为的理解，提醒读者们注意到，在特定情境中，尤其是在涉及身份融合的情境中，我们的身心在处理各种明面任务的同时，还会暗自评估各种情境风险，并试图避免自己遭到负面刻板印象的评价和对待。也许本次探索之旅最大的收获之一就是，一旦觉察到环境中可能存在被负面刻板印象针对的风险，那么当事人自我保护的本能便会被激发起来，而一旦自我保护机制开始启动，那么它就会进一步接管当事人的精力资源，以至于最后可用于处理手头工作的资源被攫取得所剩无几。这种人类的生理和心理机制对个体的思维、情感、行为和表现等都会产生影响，而无关个体的特质、能力和动机等。而这些影响恰恰是造成不同群体间出现表现差异（例如数学成绩、与不同族群成员进行对话的兴趣、高尔夫球比赛的表现等）的重要因素。虽然我们已经可以通过高超的科学技术窥探当事人内心深处最为真实的偏见，但与此同时，我们却忽略了当事人在日常生活中的行为（比如对待黑人的言行）都会受制于由刻板印象引致的身份风险，而这一风险对于同一身份群体内的所有成员都普遍适用。比方说，我们可以通过成千上百次的测试评估女生们的数学能力，然而却忽视了在这个社会中，女生们自打接触数学开始便会承受与她们数学能力相关的强烈的身份风险以及由此产生的额外压力。这些压力使得数学学习变成了女生们眼中的一项令人反感且跟自己群体不搭调的活动。再比方说，我们可以通过分析世界各大主要赛事中百米短跑选手所有的历史数据评估白人运动员的短跑实力，不过同样忽略了这些白人选手在第一次起跑的时候便承受着舆论一边倒的压力——短跑可是公认的黑人运动员的天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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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上案例为我们更好地理解群体差异提供了一些补充素材。在关注核心内涵的基础上，我们也针对问题背后的原因给出了一些拓展性的解释，如果没有这些拓展思维的辅助，你就很难解释以下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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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什么仅仅把测试的概念从“对个人能力的评估”调换成“不评价个人能力的解题游戏”，就能够令黑人在瑞文推理标准测验中的表现变得和白人同样出色，从而完全消除了智商测试中普遍存在的种族差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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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什么仅仅把高尔夫球测试的定义从 “对运动天赋的评估”切换为“对运动智商的评估”，就能够让白人和黑人在该项测试上的表现出现反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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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什么在女生参加高难度数学测试之前，给她们一些关于女性成功人士榜样的提示，就能够改变女生在数学测试中的表现不如同等水平男生的普遍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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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什么引导白人学生将与黑人学生探讨种族话题视为一次学习机会，就能够让白人学生愿意在谈话时坐得离黑人学生更近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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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述研究提出的核心建议是，如果想要在身份融合的情境中消除不同群体间的表现差异，或是推动来自不同背景的个体之间的和谐共处，那么就必须营造出一种安全感，令当事人不会因身份风险而感到困扰。如果这种安全感无法有效营造出来，那么人类自我保护的天性便会主导当事人的思想和精力资源。当然，并不是说只要致力于构建安全感就万事大吉了，不过满足安全感的需要的确是解决此类问题的一大必要条件。遵循这一思路，我认为对于教师、经理人和领导来说，如何妥善回应个体的安全需求（特别是在身份融合的情境中），将会成为一项愈发重要的技能。在这个越来越多元化的社会中，那些不具备此类技能的管理者们是否还能有效地开展工作呢？对此我深表怀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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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此，本书也专门推出了一些实战内容。相对于一套完整的策略集合来说，本书只涉及一些入门级别的操作建议。不过它们仍然可以在应对身份风险挑战的时候起到一定的积极作用。个人的内在特质是难以改变的，但是特定情境中的身份条件作用、暗示条件作用的情境线索，以及解读情境线索所遵循的理念等是相对可调控的。近年来各种相关的实践研究都不断揭示了这一原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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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提出批评性意见时转变一下方式方法，就能够让少数族裔学生更容易接受你的观点，且更受鼓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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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使特定情境中少数群体的数量增加到临界值，就能够提升该群体成员的信任感和舒适度，并提升他们在该情境中的表现水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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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积极促成来自不同背景的学生们之间的跨群体交流，就能够提升少数族裔学生的舒适感和学业表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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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鼓励学生们（尤其是少数族裔学生们）对自己最为重视的方面进行自我肯定，就能够改善学习成绩，并保持较长的时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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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帮助学生们构建起一种正确看待挫折的理念，并通过对周边环境的改造，释放出积极进取的信号，就能够大幅提升学生们的归属感和学业表现。倘若这一策略在关键时刻运用得当，则很可能为当事人的整个命运带来重大转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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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上述策略及其效用的介绍并不意味着我们可以无视结构性变革的积极作用。事实上，结构性变革以及其他相关变革对于消解种族、性别和阶级等社会身份造成的不利影响具有重要意义。这种制度层面的变革仍然是关注的焦点。不过与此同时，我们也可以通过积极应对日常生活中的身份风险获得一些局部性的改善，从而在很大程度上缓解由身份特征引致的不利影响。这种做法未必能够一招制胜，但它的确是一剂改善痼疾的良方——这也是我在书中所一贯倡导的理念。正所谓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再微小的进步都好过于在原地一动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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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话说回来，美国人对于种族身份相关的话题仍然抱有谨慎的态度。在涉足种族问题之前有认真评估过相关的收益成本比么？对于种族问题的操纵和消费行为难道不是当今社会的一大耻辱么？我们如此支持奥巴马当选总统的一个重要原因，不正是希望“后种族”时代的到来能够将这种耻辱一举荡平么？不过有些讽刺的是，虽然肩负着民众的厚望，但奥巴马并没有积极倡导所谓的“后种族”社会，也从未将自己的当选解读为这种社会到来的一种标志。尽管他也曾呼吁来自不同族群的美国人要团结起来，共同创造一个进步的时代，但他同时也强调了自己的种族身份以及其他一些多重身份，并公开地对这些身份特质表示接受和欢迎。他甚至还在自己的多部著作中宣扬这些身份特征对于他更好地认识自己起到了非常重要的作用。他渴求一种更加强大、更为成熟的种族身份。2008年初，民主党总统候选人的提名角逐进入白热化阶段，奥巴马于当年的3月18日在费城发表了著名的“种族演说”，其中提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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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父亲是一位肯尼亚的黑人男子，我的母亲是一位美国堪萨斯的白人女子。我是由我的白人祖父母抚养成人的。我的祖父亲历过美国的大萧条阶段，二战期间又曾服役于巴顿将军的部队。当祖父远赴海外战场时，我的祖母也在莱文沃思要塞的轰炸机装配线上日夜劳碌。我曾在全美最为顶尖的学校里求学，也曾在世界上最贫穷的国家中生活。我的妻子也是一位黑人，她的血液中流淌着从遥远的奴隶时代流传至今的悠久传统，而我们的两个掌上明珠也继承了这一血统。我的兄弟姐妹、侄男甥女、姑舅叔姨散布在世界三大洲，他们都属于不同的种族和群体。我的人生经历中目前为止最令我感到印象深刻的是，放眼四海，唯有美国，唯有在这个独特的国度里，才有可能出现我们这样一个充满种族多样性的大家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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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这段演说内容中可以看出，奥巴马毫不避讳自己的种族身份，而且抱有一种非常接纳的态度。他并不提倡种族间的无差别待遇、也不买账“后种族”社会，而是明确指出了自己的家庭乃至整个社会都是由不同的种族所构成的。他将自己的多重种族背景以及与种族身份相关的话题摆上台面，并试图通过这种方式搭建起一座沟通的桥梁。在一个对种族身份高度敏感的社会里，奥巴马的这一做法看似有些不合常理。事实上，他的竞选助理也曾对这一演说内容提出过异议。尽管如此，这场演说还是成功地受到了非黑人族群选民的青睐，助力他成功获得党内推举，并最终当选总统。这一演说帮助奥巴马与广大的选举人之间达成一种基本的共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身份，而且往往是多重身份。而不同的身份之间除了具有一些显著差别以外，也会存在许多共通之处。奥巴马正是通过大谈特谈自己的多重种族身份引导人们注意到这种共性，从而进一步剖析自己的身份，再由此及彼，更好地理解他人在被冠以某种身份后的酸甜苦辣。通过援引自己家庭成员的种种例子，奥巴马在他和普罗大众之间搭建起了一座桥梁。一个没有故事的奥巴马，在选民眼中就仅仅是一位黑人而已，然而有了这些鲜活的例子，听众们便可以从奥巴马身上看到自己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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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演说同时也拓宽了人们对于种族身份的理解（至少起到了一种暗示作用）——身份并不像那些相对固化的内在属性一样对人们的性格特征起到决定作用。从奥巴马的经历中可以看出，身份因素虽然非常重要，但是它并不能掌控和代表一个人的全部。身份的影响力是动态的，会随着相关情境的变化而变化。人们可以通过对自身经历的反思更好地领会上述事实，进而会对奥巴马敢于直面这一事实表示欣赏。从这个角度上来说，我们无须对种族身份这一话题太过恐惧和谨慎。事实上，对种族身份相关课题的探究是大有裨益的——很显然，奥巴马就是受益者之一。他在不断探索中加深了自我认识，收获了平和心态；通过对他人的感同身受增进了彼此的理解和共情，从而与大量民众建立起情感羁绊，同时也锤炼了自己解决问题的社交能力。在奥巴马的案例中，身份差异并不是引发分裂和威胁的罪魁祸首，而是在复杂而多元的社会中，为当事人妥善应对各种风险挑战提供助益的智慧源泉。正是拥有了这种智慧，奥巴马才得以成为领导整个美国社会的不二人选。可能令所有人都大跌眼镜的是，奥巴马在种族身份问题上不但没有选择闪烁其词，反而进一步强调了自己的种族身份，正是这种做法使他一举成为民众眼中的一颗“希望之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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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我期待《刻板印象》一书能够传达给读者们的是，让我们从一点一滴开始做起，悉心呵护好我们共同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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刻板印象：我们为何歧视与被歧视 致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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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感谢斯基普·盖茨和罗比·哈林顿，在我一度受困于“心理学家应当专心发表论文而非写书”的执念时，是他们的坚定鼓励让我不再纠结。我要感谢他们在本书的撰写过程中给予我的支持和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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